[日本]星新一

夜幕將臨。這裏是街心公園的一角。若是在平時,從這裏可以飽賞一番和平安寧的景色,可現在卻不行了。四周槍聲大作,彈丸攜帶著金屬器的聲響胡亂飛舞。槍聲剛止,緊接著從警車擴音器裏傳來了威嚴的吆喝聲:

“你被包圍了,跑不掉了!抵抗是沒有用的!不舉手出來,我們就要毫不留情地開槍了!”

在逃犯是個乘銀行關門之際獨自襲擊並搶獲巨款的強盜。警察把他追逼到此地,他已經成了網中之魚,擴音器裏的喊聲似乎很自信地宣告了這個強盜的末日即將來臨。

平靜了片刻之後,從叢林裏傳出聲音:

“請等一下,不要開槍。”

“那好,你快舉起雙手乖乖地投降吧!”

“不,那可不行。”

“你胡說些什麼?你想找死嗎?不投降的話,我們就要開槍了。”

“不能開!”

“為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理由嗎?”

“當然有,我告訴你們,這裏有人質。”

警察們一下子愣住了,誰也沒吭聲。真沒有料到,好不容易追趕到這裏,會出現這種事情。強盜站了出來,以勝利者的驕傲的口吻大聲說:

“來吧,你們還想打嗎?誰敢開槍,這小孩也將與我同歸於盡。”

那孩子從被抱著的樣子看好像還很幼小。他用幼稚、天真的聲音,悲哀地哭訴道:

“喂,快救救我啊!我想回家去。”

聽到這呼聲,警隊不敢前進半步,慌忙商量對策,又開始叫喊道:

“知道了。你這家夥真卑鄙。”

“也許我是卑鄙的,但是不這麼做我就得束手就擒呀!”

“好了,別囉唆!快把孩子交出來,你不能傷害他!”

“別跟我開玩笑,這可辦不到。我要離開這裏。”

“行,這次就饒恕你。不過,你得先把孩子放了。”

“你們別把我當做傻瓜。交了人質後,你們能說‘喂,走吧’?我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等便宜事。我才不會上你們的當呢!”

“那你說怎麼辦?”

“給我準備一輛摩托車,要備有足夠的汽油,我就駕駛它脫身。我把孩子背在身上,你們如果從背後射擊,子彈會打中他。還有,如果你們在摩托車上搞鬼,萬一出了故障,就關係到孩子的生命,後果由你們負責。”

強盜詳細地提出了要求後,那孩子又一次發出了悲哀的呼救聲。事情到如此地步,警察已無能為力了,隻得照辦。

“我們滿足你的要求。不過這孩子的安全怎麼辦?”

“不用著急。隻要我脫了身,就不想傷害他。我是個強盜,並不是殺人魔鬼。交還孩子的地點,我以後會用電話通知你們的。”

“你如果傷害了孩子,我們會布下天羅地網搜捕你。一旦抓住,會處極刑的。”

“這些我都明白,我隻想攜錢脫身,不想再罪上加罪了。”

“你可得守信用啊!”

警察叮囑了一句後,就答應了他的要求,把一輛引擎啟動著的摩托車留了下來,警隊向後撤退。強盜把包提在手上,飛身上車,全速衝出了包圍圈。想開槍也不能了,因為他身上還背著孩子。

他終於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了。逮捕雖然失敗了,可是還好沒出人命案子。

搜查本部正在焦慮地等待著電話,他果真會遵守諾言嗎?萬一有個好歹,不僅無法挽救,還要追究責任。

這裏籠罩著一種難以忍受的、思緒紛亂的氣氛。正當它達到高潮時,電話鈴響了。一個警察飛步上前,抓起了話筒。不錯,是那個強盜的聲音。

“真感謝你們幫我脫了險。那輛摩托車該怎麼處理?作為奉送之禮,不還可以嗎?”

“還是先說說孩子的情況吧。你得守信用交還孩子,大家都挺焦急呢!”

“那孩子的家屬也焦急嗎?”

“嗯,這麼說來……”

搜查本部的警察都歪著腦袋納悶了。想起來也是,迄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來說“那是我家的孩子”而要求認領的。那麼這人質是誰呢?電話裏傳來聲音:

“此人是不存在的,那是用橡皮製成的,吹足氣後就會鼓起來。”“你說些什麼……”“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幹強盜這勾當嗎?因為我是個聲音模擬藝人,而單憑這點雕蟲小技是無法生活下去的。我想,你們會體諒這一點吧?”“你真會行騙!”“不,我是守信用的。我準備把人質郵寄給你們。”電話裏的聲音又變成了剛才那孩子的聲音,“我討厭警察,好容易回來了,我可不想再去。”接著是一陣充滿稚氣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