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拉裏夫·維內爾
深夜,我走進車站理發店。
“非常抱歉。”理發師殷勤可親地微笑著,“按照規定,我隻能為手裏有車票的旅客服務。”
“反正現在你們店裏連一個顧客也沒有。”我試著提出異議,“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來個例外……”
理發師朝我這邊稍稍轉過他的臉。
“尊敬的先生,要知道現在是夜裏。我們得遵守規定,一切都應照章行事嗬!隻有旅客才能在這兒刮臉理發!”說完,他又把臉扭過去了。
於是我走到售票窗前。
“我買一張火車票。”
“您上哪兒?”
“哪兒都行,反正對我都一樣。”
“別裝瘋賣傻了!”年輕的女售票員發火了。
“我一點兒也沒裝瘋賣傻。”我平心靜氣地說,“您隻要賣給我一張離本站最近的那一站的票就行了。”
“您指的哪一站?”
“可愛的姑娘,我已經對您說過了,隨便哪一站都行。”
女售票員顯然焦躁不安了:
“您起碼應當知道要上哪兒去呀!”
“我根本不打算上任何地方去。”
女售票員感到十分好奇:
“既然您不打算去任何地方,幹嗎買票呀?”
“我想理個發。”
“砰”的一聲,售票窗口的小窗子關上了。我等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敲了敲窗玻璃。
“姑娘。”我竭力使自己的語氣緩和一些,“好了,請讓我買張票吧!”
她像瞅一個瘋子似的打量著我,然後便開始翻起一本什麼書來。
“是理發店問我要車票!”我朝那緊閉著的小窗子喊了起來。
女售票員把窗子打開了一條縫:
“理發師要什麼?”
“他要車票,他隻給有車票的旅客刮臉。”我重複道。直到這時,女售票員似乎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好吧,賣給您一張去萊布尼茨車站的票。您付六十芬尼吧!”
我手裏攥著買到的火車票,第二次走進理發店:
“請看,這是我的車票,現在我想刮一下臉。”
然而,理發師的頭腦並不那樣簡單。
“您並不打算乘車上路?”他問。
“可我已經給您看過這張到萊布尼茨的車票了呀!難道這還不夠嗎?”
“非常抱歉,”理發師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如果您隻是為了刮臉才買車票,那麼在我們理發店您就難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我們這兒隻為有車票的乘客服務。”
我艱難地喘了一大口氣。
“可是勞駕!”我大喊起來,“我隻要有這張車票,就可以上萊布尼茨去。在這種情況下,對您來說,我就是乘客!”
“但是您並不打算上任何地方去。”理發師冷淡而有禮貌地反駁著,“這樣一來,盡管您手裏有車票,也不能算是乘客。因此,我勸您放棄這種打算吧!”
我隻好又來到售票窗前。
“姑娘,”我對女售票員說,“車票也不頂事。請給我退掉吧。”
“不能退。”她遺憾地把兩隻手一攤。
“為什麼?我還沒有用它乘車旅行呀!”
“如果您是為旅行而買的車票,結果沒有乘車,那我可以把票錢退給您。”女售票員笑容可掬地解釋道,“一切都應照章辦事。但是剛才一開始您就宣稱並不打算旅行,因此您就無權退票。您是不是再找一下那個理發師?要知道您是為了他才買的車票呀……”
“也許您能代我為這張票付款?”我又找到了那位和藹可親的理發師。
“請等一下!”理發師放下手裏的報紙,然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打完電話他說道,“好了,您現在可以刮臉了……”
“總算可以了!”我高興地喊出了聲。
“……不過不是在這兒。”理發師最後的一句話是,“而是在那兒——萊布尼茨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