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鄉下人不為所動(3 / 3)

“他是這樣做的,隻是沒有說‘滾你們的蛋’罷了。”

“不,米哈伊爾·謝苗內奇,他幾乎也說了。”第三個聲音插進來說。

“對不起,諸位,有一個女戲子割斷了她情人的老婆的喉嚨,在四旬齋的時候不是也宣告無罪了麼。”

“但是她最後並沒有割斷。”

“那也一樣,那也一樣,反正她總割了。”

“關於孩子們的話他是怎麼說的?說得真妙!”

“妙極了。”

“還有關於迷信,關於神秘主義的話他是怎麼說的?”

“得啦,您不必講什麼神秘主義了,”另外一個人嚷著說,“您替伊波利特設身處地想一想,想想他往後的日子吧!他那位檢察官夫人明天會為了米欽卡把他的眼珠子都挖出來的。”

“她也來了麼?”

“怎麼會來了?她要是來了,當場就會挖出他的眼珠子來的。她呆在家裏,鬧牙痛哩。嘻,嘻,嘻!”

“嘻,嘻,嘻!”

在第三堆人裏。

“米卡也許真會被宣告無罪的。”

“有什麼好處,他明天準會把‘京都’飯店鬧翻了天,喝它十天十夜。”

“真見鬼!”

“鬼總是鬼,沒有它插一手還成麼。它不上這兒來插一手,又叫它上哪兒?”

“諸位,盡管他說得頭頭是道,但總不能用秤杆什麼的砸碎父親的腦袋呀。要不然我們會落到什麼地步?”

“高車大馬,高車大馬,您記得麼?”

“是的,大車一下子變成了高車大馬。”

“明天再由高車大馬變成大車,‘在必要的時候,一切都是為了必要’。……”

“現在這班人真機靈。可諸位,我們俄羅斯究竟有沒有真理?還是根本就沒有?”

但是鈴聲響了。陪審員們不多不少,整整討論了一小時。旁聽的群眾剛坐好,全場就馬上一片寂靜。我現在還記得陪審員們怎樣走進大廳裏來。終於來了!我不想把各項問題依次敘述一遍,況且我也記不全了。我隻記住對於首席法官第一個主要問題的答複,這問題是:“有沒有預謀搶劫殺人情事?”(原話卻記不清了。)大家都屏住呼吸。首席陪審員,就是比別人年輕的那個官員,在全場死一般的寂靜中,洪亮而清晰地宣告:

“是的,被告有罪!”

隨後對所有列舉的各點都一一作了同樣的回答:被告有罪,是的,被告有罪,而且竟絲毫沒有可以酌情從輕處罪的話!這真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至少對於從輕處罪一層是幾乎大家都曾經深信不疑的。全場繼續一片死寂,大家簡直全象石頭似的僵住了,希望定罪和希望宣布無罪的人們都是一樣。但這隻是最初幾分鍾的事情。接著就掀起了一片可怕的騷亂。男旁聽群眾裏有許多人十分滿意,有的人甚至搓著手,毫不隱瞞他的喜悅。不滿意的人們似乎露出垂頭喪氣的神色,聳肩,嘮叨,但仿佛還沒有完全弄清是怎麼回事。至於我們的太太們,天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簡直以為她們要造反了。她們起初好象還不相信她們的耳朵。接著突然從全場各處發出了一片喊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她們紛紛從座位上跳起來。她們準以為這一切是還會馬上發生變化,重新改正的。這時候米卡突然站了起來,向前伸出雙手,用一種令人心碎的淒慘聲音喊道:

“我用上帝和他可怕的裁判的名義發誓,我對於父親的血是無辜的!卡嘉,我現在饒恕你!兄弟們,朋友們,請你們可憐可憐另一個女人!”

他沒有說完就放聲痛哭起來,這是一種新的,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完全出於意料之外地不知突然從哪兒發出來的聲音。從樓上旁聽席最後的角落裏傳來一聲尖厲的女人的悲號:那是格魯申卡。她是剛才央求別人在法庭辯論開始前又重新把她放進來的。米卡被帶走了。宣判延期到了明天。全場的人都忙亂地站了起來。但我已不再等下去,也不想去再聽大家說話了。隻記得走到門前台階上的時候聽見了幾個人的感歎聲。

“這回他要嚐嚐罰做二十年開礦苦工的滋味了。”

“不會再少了。”

“是的,我們的鄉下人沒有被說動。”

“把我們的米卡給幹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