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離官道往軍營方向走了一會兒,人煙越來越少,倒是遠處鑲黃旗大本營的輪廓明顯起來,甚至可以聽到士兵們操練吆喝的聲音。
眾軍剛走到兩個小山丘形成的夾道中間時,前方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人影。
統領抬起手做了一個手令,眾軍驟然停下,持刀戒備。
他喝到:“什麼人,敢擋在此處!”
那兩個人不緊不慢踱步走過來,看得清楚了:走在前麵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書生,身穿白色長衫,頭戴雅儒禮冠,身材瘦弱,臉上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走在後麵跟著的人身材高挑消瘦,穿著一件黑漆漆的袍子,袍子上繡著精密的金絲,在夕陽下隱隱發亮。他雙手藏在黑袍之**手環抱著,頭上挽了一個行者發髻,下巴長著三寸長的胡須,看起來有四十歲的模樣。
書生看了看統領,又看了看綁著的龔自如,幽幽對統領說道:“我要和你做個買賣。”
統領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狗屁買賣,你們這些漢人,還不滾遠點!”
書生說:“我要那個綁著的人。如果你給我,我就把你們的性命還給你們。”
“哈哈哈!找死!”統領朗笑了幾聲,一揮手,眾軍迅速散開,布成一個標準的攻擊扇麵。
書生冷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從容地退後了幾步。
那個黑袍子的中年人往前邁了一步,緩緩鬆開環抱的雙手,從背後抽出一把黑黝黝的長劍來。
第一個死的是統領。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自己的頭就掉在了地上,最後一眼隻能看到自己的身體癱軟著掉下來了。第二個死的和第三個死的時間幾乎是一致的,黑袍人隻用了一劍,便貫穿了兩個人的喉嚨。後麵的軍士看見前麵的在不停倒下,頭顱不停飛起來,輪到自己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有反應過來。
片刻功夫,所有軍士都倒在了地上,黑袍人斜持著劍站在中間紋絲不動。
龔自如抬頭看了一眼,這些軍士全死了,血水流了一地。今天是他看到最多鮮血的一天。良久他掙紮著問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手段也太狠了。”
黑袍人沒有說話,收了劍,環抱雙臂,退到一個沒有血,幹淨的地方。書生踱步過來,說道:“他們殺你家人,還要殺你,你說他們該不該殺?”見龔自如沒有回答,書生繼續說道:“天下,本就是你殺我我殺你。隻不過聰明的人,永遠可以活下來。”
“你不會無緣無故的救我。”
書生輕笑道:“看來果然你很聰明。你原本是個用毒的絕頂高手,在你們家族曆代中,你是最有天賦的一個。同時你也是最懂得隱藏鋒芒的一個,我說得對嗎?”
書生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惜康熙隻把你用來驗毒,真是大材小用。我今日是要和你做一個買賣。”
“什麼買賣?我家人都沒有了,我也不想活下去,我對你的買賣不感興趣。”
“那到不一定。我出的價錢是讓你能報仇雪恨。”
“你知道是誰派的人殺我全家?”龔自如的眼睛亮了一下。
“殺你家人的劊子手,已經全部死了——”書生攤開手,轉了轉身看著地麵上的死屍說:“當然,派他們來殺你全家的,是四王子。不過,他也應該殺你,因為你擁有的一件可以威脅到他性命的毒物。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德行,不能收為己用的,便要鏟除掉。不過,我能告訴你是誰偷了你的石頭,這個人,才是真正想害死你全家的人。”
龔自如憤怒地問道:“是誰?”
書生指了一下他,抬眉輕巧地說:“別急,別急。我先說說我要從你這裏得到什麼。”
“隻要你告訴我,我什麼都答應你,即便讓我去死,也毫不猶豫。”
“嗯,看起來我們的生意有得談了。不過,我不是要你去死,我是要讓你活著,而且要活很久很久,久到你無法想象的久。隻要你活著一天,你就要成為我的奴隸,替我做事,你同意嗎?”
“同意。”
“你看你,同意得太快了。你的心智蒙蔽了你。”書生搖搖頭皺眉說:“等你報仇了,你得冷靜冷靜。”
龔自如想了想,說“你說吧,我會信守諾言的。”
“偷你東西的是夏慶林。你的石頭現在正放在他的床邊盒子裏,他打算等風聲過了,把這個賣給八王子胤禩。你認識的那個夏慶林,已經不是那個夏慶林了。他的布料莊,一年前已經在賭場上輸掉了,對於他來說,你不過隻是一筆數目客觀的金錢而已。”
龔自如掙脫繩子站起來,他看著書生。他無法相信書生說的話。書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說了一句:“你會相信的。”然後轉身和黑袍人離開了。
龔自如跳進河裏,衝幹淨自己身上的血水,然後濕淋淋地起來,跑進城裏。
冷風吹著他的臉,決心已定,此生要殺夠五十五個夏家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