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說明這件小案子時,也希望阿克頓先生在場聽一聽,”福爾摩斯說:“我想他對案情一定也會感興趣的。親愛的上校,接待了我這樣一個愛闖禍的人,一定後悔了吧。”
“恰恰相反,”上校熱情地說:“有機會研究你的偵探方法,是我最大的榮幸。我承認我完全沒有料到,也不能解釋你得到的結果。我一點線索也沒看出來。”
“我想我的解釋會令你們失望的。我的工作方法一點也不保密,對於我的朋友華生也好,對於任何認真關心我的工作方法的人也好,都是如此。不過,我剛才在更衣室裏遭到襲擊,現在想先喝點白蘭地定定神。上校,剛才把我的力氣都用盡了。”
“我想你的神經痛不會再突然發作了吧。”
歇洛克·福爾摩斯放聲大笑起來。“我們等下再說這事,”福爾摩斯說:
“這案子我要按順序給你們講一講,並把促使我下決心的幾個關鍵點告訴你們。不清楚的地方,請隨時提問。”
“在偵查藝術中,最可貴的就是能夠從許多事實中,發現和區別主要問題,和次要問題。要不然你的精力非但不能集中,反而會分散開。所以,我一開始就毫不懷疑,全案的關鍵一定在於死者手中那張碎紙片。”
“在談這問題之前,大家要注意:如果亞曆克·坎寧安講的是真話,也就是說凶手打死威廉·柯萬後馬上逃了。那麼,凶手顯然不能從死者手裏撕去那張紙。如不是凶手撕的,那就應該是亞曆克·坎寧安自己了。因為在那老人下樓前,幾個仆人已經在現場了。這一點雖然簡單,但警官卻忽視了。
他一開始就斷定這些鄉紳們與本案無關。可我決心不帶任何偏見,隻看重事實。所以一開始調查時,我就帶著懷疑的眼光觀察著亞曆克·坎寧安先生了。”
“我非常仔細地查看了警官交給我們的那一角紙,並馬上看出,這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東西。你們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字體看起來很不規則。”上校說。
“我親愛的先生,”福爾摩斯大聲說,“毫無疑問,這是由兩個人輪流寫的。請你們注意一下“at”和“to”中那兩個有力的“t”,再請你們把它們與“quarter”和“twelve”中那兩個無力的“t”對比一下看看,馬上就可以弄清真相。從對這四個字的簡單分析上,我們就可以說,那“learn”和“mayte”是筆鋒有力的人寫的,而那“what”則是筆鋒無力的人寫的。”
“天哪,這可是一清二楚的!”上校喊著說:“可那兩人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寫呢?”
“這事可是犯法的,其中一個人不相信另一個人,於是決定什麼事都得兩人一起動手。顯然,在這兩人中,那寫“at”和“to”的是主謀。”
“你是根據是什麼呢?”
“對比一下這兩人的筆跡就可以知道。不過我們還有更有力的理由。如果你仔細看看這紙條,你就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個筆鋒有力的人首先寫完了他該寫的字,留下了許多空白,讓另一個人填寫。但並不是所有的空白都留得足夠寬。你也看得出,第二個人在“at”和“to”之間寫“quarter”時,寫得很擠,這就說明“at”和“to”是先寫好的了。那個先把他要寫的字寫好的人無疑就是這一案件的主謀。”
“解釋得太妙了!”阿克頓先生大聲說。
“不過這是很明顯的,”福爾摩斯說:“然而,我們現在要談到更重要的一點。你們也許不知道,根據一個人的筆跡,專家們可以相當準確地推斷出他的年齡。正常情況下,可以相當有把握地推斷一個人的歲數。所謂的“在正常情況下”是指老年人有不健康和體質弱的特點。如果年輕人病了,他的字跡當然也帶有老年人的特點。在本案裏,隻要看看一個人的筆跡粗壯有力,另一個則軟弱無力,但十分清晰,不過“t”少了一橫,我們就可以說,其中的一個人是年輕人,另一個雖未十分衰老,卻也上年紀了。”
“妙極了!”阿克頓先生又大聲說。
“另外還有一點是非常微妙而有趣的。這兩人的筆跡有一些相似之處。
他們是屬於同一血統的人。你們最容易看到的就是那個“e”寫得像希臘字母“ε”。不過,在我的眼裏,還有很多地方都可以說明同樣的問題。我一點都不懷疑,從書寫風格上看,這兩種筆跡是出於一家人的手筆。當然,我現在說的隻是檢查這一角紙後的主要結果。還有二十三點別的推論結果,專家們會比你們更感興趣的。這所有一切都使我深信,是坎寧安父子寫了這信。”
“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後,就接著調查犯罪的細節,看看對我們有多大幫助。我和警官來到他們家,看到了我們想要看的一切。我絕對肯定:死者身上的傷口是用手槍在四碼外打的,因死者衣服上無火藥痕跡。因此,很明顯,亞曆克·坎寧安說什麼凶手在搏鬥中開了槍,完全是撒謊。還有,他們父子二人都一致說出凶手逃往大路經過的地方。但碰巧的是,那裏有一條很寬的溝,溝底是潮濕的。我在溝的附近又找不到腳印,我又一次證明了坎寧安父子再一次撒了謊。現場肯定根本沒來過任何來曆不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