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知道他是怎麼對待女兒後,實在是對他沒什麼好感,但是我一心想讓珀金斯和馬車回去,這可是個好機會。我下了車,留個信給亨利爵士,說我會按時走回去吃晚餐,然後跟著弗蘭克蘭進了餐廳。
“這可是我的好日子,先生——我一生當中的大節日啊,”他笑嗬嗬地嚷著說。“我兩件案子都結了。我就是要教訓教訓他們,讓他們明白,法律就是法律,這兒有個人竟然不怕打官司!我已經證明了,老米德頓的花園正中有一條公用道路,穿過整個花園,先生,就在他家前門外一百碼內。怎麼樣?我們要給那些大角色一個教訓,不能讓他們踐踏普通人的權利,一班雜種!我還封閉了林子,弗沃西家的老在那兒野餐。那些混蛋好像不知道產權這回事一樣,他們為所欲為,亂扔紙屑、瓶子。兩件案子都結了,華生醫生,而且我都贏了。自打我告約翰·莫蘭爵士在他自己的獵場開槍侵權以來,我還沒這麼高興過呢。”
“你到底是怎麼幹的呢?”
“去看看記錄吧,先生。值得一讀——弗蘭克蘭對莫蘭,女王法庭。我花了二百鎊,可贏了官司。”
“你得到什麼好處了嗎?”
“沒有,先生,沒有。我引以為榮的是,我幹這事沒有摻雜半點私利,純粹是受社會責任感驅使。比方說,我毫不懷疑,今天晚上弗沃西一家會點火燒掉我的模擬像的。上次他們這麼幹時我報告了警察,他們應該阻止這種卑鄙的行徑。縣警察局真是惡劣之至,先生,他們沒有保護我,而這本是我該的。弗蘭克蘭上訴女王政府的案子會引起公眾得到關注的。我對他們說過,他們這麼對我,總有一天會後悔的。我的話果真兌現了。”
“怎麼回事?”我問道。
這老頭擺出一副無所不知的神情。
“因為他們拚命想知道的,我本來可以告訴他們;不過我絕對不幫那些混蛋的忙。”
我剛才還一直在尋思,找個什麼借口離開,不再聽他囉嗦。可這會兒我又盼著多聽一點。我深知這老壞蛋愛和人對著幹,隻要一表現出關心,他肯定就會起疑心而閉口不談了。
“一件偷獵的案子,沒錯吧?”我滿不在意地說。
“哈,哈,夥計,比那可重要多了!沼澤裏的犯人怎麼樣了?”
我一驚。“你這是說,你知道他在哪兒?”我說。
“我也許說不上具體的地方,不過肯定能幫警察抓到他。要抓到那個人就要先找出他弄食物的地方,然後就能據此找到他,你從沒這麼想過嗎?”
他確實已經快要發現真相了,真令人不安。“不錯,”我說,“不過你怎麼知道他在沼澤地裏呢?”
“我知道這點,因為我親眼看見了那個給他送飯的家夥。”
我想到白瑞摩,心直往下沉。要給這愛管閑事的惡毒老頭逮著了,那就大事不好了。可他又說了一番話,讓我如釋重負。
“他的飯是個孩子送的,你聽了很吃驚吧。我每天在屋頂上用望遠鏡看他。他在同一時間走過同一條路,如果不是去那犯人那裏,又會去哪兒呢?”
真是喜從天降!不過我仍然不露出一絲關心的神情。一個孩子!白瑞摩說過,我們那位無名氏有個小孩給他送東西。弗蘭克蘭發現的是他的行蹤,而不是犯人的。要是我能知道他查出的事,就可以省下大量功夫,不用去找東找西的了。不過顯而易見,我最得力的工具仍然是表示懷疑和漠不關心。
“我得說,這多半是沼澤裏哪個牧人的兒子在給他爸爸送晚飯吧。”
隻要表現出一丁點反對的意思,那老獨夫就怒不可遏。他惡狠狠地瞪著我,花白胡子翹起來,像隻貓在發火。
“真是的,先生!”他說著指向外麵那遠遠伸展的沼澤。“你看見那一邊的黑色山岩了嗎?好,你看見下麵那矮一點的山嗎,長滿荊棘的那座?整個沼澤地裏那一帶的岩石最多。牧人會在那種地方待著嗎?你的看法,先生,可真是荒唐透頂。”
我恭敬地回答說,我不了解整個情況才那麼說的。我的謙卑讓他很高興,從而更把我當知心人看。
“你可以相信我,先生,我每發表一個看法總有充足的理由。我一次又一次看到那孩子扛著包裹。每天,有時是一天兩次,我都能……等等,華生醫生,是我看花了眼呢,還是有東西正往山坡上爬?”
那是幾裏開外,不過我能清楚地看到,暗綠和灰色的背景上有個小黑點。
“來,先生,來吧!”弗蘭克蘭叫著衝上樓梯。“你去親眼看看再下結論吧。”
鉛板屋頂平台上,有一具嚇人的望遠鏡裝在三角架上。弗蘭克蘭把眼湊上去,隨後發出一聲歡呼。
“快點,華生醫生,快點,他要翻過山去了!”
沒錯,一個小可憐扛著一小包東西,慢慢地往山上爬去。當他爬到山頂時,我看見深藍色的天空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外表淩亂的粗漢。他鬼鬼祟祟地四處看看,好像怕人跟蹤似的。後來就走到山那邊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