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1 / 3)

祝英台見了銀心,吩咐她快去備馬。銀心答應一聲,轉身離去。接著,祝英台又說:“梁兄,你回家後要好好養病。等病好了,還要來看我呢!”梁山伯說:“如果病得不重,自然要來。如果病得太重,或許有個三長兩短,我想來也來不成了。”

祝英台忙說:“梁兄,不要說不吉利的話。如果真的發生了不幸,我就隨你而去。在南江岸邊,有個胡橋鎮,那將是我們千古長眠的地方。如果我們葬在那裏,就在墳前立上兩塊石碑,分別寫上我們的名字。如果能這樣,我就死也無憾了。”

梁山伯十分感動地說:“英台,萬一我死了,埋在胡橋鎮,你真的願意隨我前去嗎?”祝英台說:“我已經說過,今生今世非你不嫁,就算去死也毫不猶豫。如果你遭遇了不幸,埋在胡橋鎮,我一定隨你前去,與你共塚長眠,做永遠的夫妻。”

梁山伯抽泣著說:“如果我死了,一定讓家人安葬在胡橋鎮,立下兩塊石碑,等你前去。如果你真能做到,即使過了千年萬世,我的靈魂也會永遠記著你。”祝英台淚如雨下,隻是點頭。這時,幾人已走出大門。銀心牽來兩匹馬,分別交給梁山伯和四九。

梁山伯主仆二人騎馬遠去,身後祝英台的呼喚聲越來越模糊。祝英台見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又站了很長時間,才被銀心叫回去。快到半夜的時候,梁山伯和四九回到家中。父親梁秋圃和母親高氏來到梁山伯臥室的時候,見他和衣躺在床上,用被子蓋著下半身,臉色又白又青,像是生病了。於是,兩位老人擔心起來。

梁山伯說是受了點風寒,睡一覺就會好起來。梁秋圃問他祝家莊的情況,梁山伯不想讓父母知道實情,便說明天再告訴他們。老兩口看到兒子與四九都是騎馬回來的,猜想祝家一定盛情款待了他們,便不再多問。叮囑兒子好好休息之後,一起回屋去了。

這天夜裏,梁山伯不停地做夢。始終夢到祝英台,總是呼喚她的名字,並且每次都從呼喚聲中驚醒。梁山伯暗想,與祝英台的事應該盡快向父母說明,不然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就無法和祝英台葬在一起了。這樣想過之後,竟然睡得很香,沒有做夢。

第二天早晨起床時,梁山伯覺得頭昏腦脹,四肢無力。四九和梁秋圃夫婦趕過來時,發現他麵色蒼白,二目無神,嘴唇幹燥,一副病態。高氏忙問:“孩子,你覺得怎麼樣啦?”梁山伯有氣無力地回答說:“這病來得好快啊!我竟然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

高氏端來一碗水,給梁山伯喝下。梁山伯稍稍有了精神,便把自己拜訪祝家的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並說這件事不怪祝英台。一會兒,又說:“如果我真有個三長兩短,爹娘就白白養我一回,我實在無法安心。如果有一天我去了,爹娘的養育之恩,我隻圖來世再報!”

梁秋圃夫婦聽了兒子的話,紛紛落淚。他們安慰梁山伯,告訴他隻要病好了,一定給他找個好媳婦。隨後,梁秋圃吩咐四九去請醫生。醫生給梁山伯診斷一番,開了許多湯藥。梁山伯接連吃了四天,沒有一點兒起色,而且病情越來越重。

第五天,梁山伯見病情仍不好轉,就決定寫封信,讓四九把信和馬一起送到祝府去。在信中,他寫了自己當前的處境和對祝英台的思念之情,還說等他病好了,與祝英台一起逃走,到很遠的地方去尋找那份屬於他們自己的幸福生活。

梁山伯把信交給四九,叮囑他一定要親自交到祝英台手裏。四九連聲應答,隨後起程。下午,四九來到祝府,見到祝英台。簡單地說了說別後的情景,接著遞上梁山伯的信。祝英台一邊看信,一邊掉眼淚,而且越哭越傷心。若不是銀心和四九相勸,還不知要哭到什麼時候。

祝英台也回了一封信。在信中,她衷心祝願梁山伯早日康複,到時與他一起逃走,即使浪跡天涯,也永不後悔;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決不嫁給別人;萬一梁山伯不幸辭世,就在黃泉路上等候,她隨後就去,在另一個世界做一對夫妻。

四九把信裝好,深夜時回到梁家。第二天早晨,把信交給梁山伯。梁山伯看了信,字裏行間流露出的真摯情感,不禁使他感到萬分激動,不知不覺淚如泉湧。梁秋圃夫婦連忙安慰兒子,並問他信中說了什麼。梁山伯把信交給父親,讓他自己看。

梁秋圃邊看邊讀,讀完之後,與夫人和四九都泣不成聲。通過這封信,兩位老人十分敬佩祝英台的人品,誇她有情有義,不是一般朋友所能比的。同時,他們也深深同情兒子與祝英台的悲慘遭遇。但是,梁家沒有權勢,沒有錢財,隻能擔心憂慮、唉聲歎氣。

梁山伯的病越來越重,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祝英台。忽然,眼前出現一幅畫麵:楊柳成行,濃蔭如蓋,濃蔭下麵有個六角草亭,而他自己在裏麵悠閑地散步。突然看到一叢薔薇花,開得十分絢爛。梁山伯仔細看著,心想這是他與祝英台初次相識的地方,本來是沒有薔薇花的。

正在這時,那些小花搖動起來,隻見祝英台從花叢中緩緩走出。她穿著一身豔麗的衣服,非常漂亮。梁山伯驚喜地說:“英台,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祝英台走上草亭,笑著說:“梁兄,我知道你想我想得很苦,於是就來和你相見了。”

梁山伯說:“既然你逃了出來,我們一起奔向遠方吧!”祝英台說:“梁兄,我正是為這件事來的。我們走得越遠越好,最好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梁山伯連聲稱好。接著,問祝英台記不記得現在這個地方。祝英台說:“當然記得!這是當年我們初次相遇的地方,怎能忘記呢!”

梁山伯說:“草亭還是那個草亭,但是如今多了一叢薔薇花。這是怎麼回事?”祝英台笑著說:“這是我親手為你栽的!等我去摘兩朵給你。”說著,向花叢走去。誰知一不小心,前腳踏空,身體向前傾倒下去。梁山伯迅速跑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這時,床邊的高氏叫道:“山伯,快醒醒!你又在做夢吧?”

梁山伯睜開眼,發現竟是一場美麗的夢,自己的右手還使勁拉著左手呢!梁山伯把夢中情景告訴了母親,母親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並不預示著好運或者厄運,叫梁山伯不必擔心。這時,外麵的四九喊了一聲:“少爺,祝府來人了!”隨後,帶著一個挑擔子的人走進堂屋。

梁山伯撩起沉重的眼皮一看,來人是祝府的仆人王岩。王岩問候一番,隨後說明來意。原來,祝英台知道梁山伯病情加重後,與母親商量,派人送來這些禮物。梁山伯一家人聽後,十分感激。梁秋圃聽說竟是祝夫人同意的,叮囑王岩回去好好感謝一下。

王岩仔細看了看梁山伯,見他顴骨突起,嘴唇煞白,麵無血色,便說:“小姐讓我帶來的這些東西,都是用來滋補身體的,梁少爺一定要多吃些,以便早日康複啊!”梁山伯高興地說:“多謝你們關心,回去之後,一定要替我好好謝謝小姐。對了,除此之外,小姐還有什麼話嗎?”

王岩從懷中掏出一塊紅手絹兒,遞給梁山伯說:“這是小姐讓我轉交給你的。她說你看了,就會明白。”梁山伯接過手絹,見上麵有許多斑痕,便點頭說:“我明白了。”停了一會兒,又說:“我本來想寫封信,但今天實在力不從心,你回去後,向英台解釋一下吧!”

王岩告辭後,梁山伯坐在床上,拿著那塊紅羅手絹兒,翻來覆去地撫摸著,靜默無語。晚飯時,他喝了些稀粥,略微有了精神,正好父母都在身邊,便說:“爹、娘,我的病已經無藥可救,恐怕活不長了。這輩子沒能孝敬你們,我死也不能安心,望你們原諒。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

梁山伯接著說:“如果我死了,你們就在胡橋鎮上,朝著南江的地方給我挖一塊墓地。把我埋了之後,再準備兩塊石碑,一塊寫上‘梁山伯’之墓,另一塊寫上‘祝英台’之墓。至於陪葬品,就用英台送的那兩隻玉蝴蝶。這些事情,還需你們費心操勞!”

梁秋圃老淚縱橫,哽咽著說:“如果真有那一天,爹娘一定為你辦到。但你說要做一塊祝小姐的石碑,恐怕不能照辦。人家現在活得很好,知道這事肯定會不高興的!”梁山伯說:“這是我們的約定,您就放心吧!做出石碑之後,把她的那塊埋在我的墳裏,以免被人發現。”梁秋圃夫婦知道兒子已經有了安排,就答應下來。

轉眼又過了三天,梁山伯的病情沒有惡化,也沒有一點兒好轉。這天下午,梁山伯躺在床上,半夢半醒,忽然見到一團五色彩雲化成又高又大的太湖石,在空中飄蕩,徐徐上升。石頭中間突然敞開一扇門,裏麵走出一個挽宮髻、穿宮裝的女子,向他招手說:“來呀,來呀,快上天啦。”

梁山伯見這女子很像英台,但仔細看去又不是。由於不敢確認,便喊了一聲,卻被驚醒。睜開眼睛,見爹娘和四九都在床前看著自己,便說:“我又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像英台的女子叫我上天去。我想,我大概要去了,所以再次懇求爹娘,一定要把我葬在胡橋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