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何時能知遊。

山雄水美人猶嬌,

嘉綠疊紅蘊美韶。

京滬津酬奇誌夢,

弟兄妹趕今時潮。

策馬飛獵三春月,

挽弓射取四季雕。

待日故園起別墅,

攜來友侶度良宵。

第二天,我就將這兩張相片各擴大成24寸,加壓膜過膠,裝入鏡框,懸持在大廳裏,讓家人常看常生思故鄉之情……一晃幾年了,那兩張相片,依然靚麗生輝,依然時時刻刻逗起思故鄉之情。啊!蕩蕩胸懷,鄉情繾綣也。

隨煙散去

/佚名

如今鄉音未改,不知不覺中晃二卻高齡走了,把我差不多已經消失的這段記憶又翻了出來。

二哥來重慶的時候,問起老家新近的事情時告訴我,晃二走了。

我心一驚,晃二身體應該不錯的,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二哥說,都八十多歲的人了,要不是那根葉子煙杆長年保著,恐怕也活不到這個歲數。唏噓一歎,我才發覺自己離開故土已經二十多年,疏於回鄉,恐怕早已物是人非,隻是晃二在我的心目之中,仍是我離家時的模樣罷了。

晃二是村裏人送給他的綽號。以前他也生活在陪都重慶,戰時曆經重慶大轟炸的慘痛,對大城市的安全已經完全失去信任,解放後聽說鄉下可以分田分地,所以堅決帶了重慶婆娘和大兒子,返回老家鄉下,分了房屋田土。日子過到後來,分到手的田地又收回去歸了集體,隻剩那兩間比路麵低了很多、一下大雨就門前積水的偏屋。後來相繼又添了四口,包袱顯得沉重起來,又不能重新遷回重慶,落個雞飛蛋打,所以村裏人謔稱他晃二。在我的老家農村,晃二就是糊裏湖塗眼光短淺的意思,會遭到眾人的恥笑。

但是晃二從大城市回來,總會多一些見識的。我七十年代初開始記事的時候,晃二就是生產隊的副業隊長。鄉裏割資本主義尾巴,一家一戶除了種一點菜蔬供自己吃以外,是不能養六畜種植經濟作物的,集體除了有統管村民大小事務的生產隊長外,還設了專門負責種植經濟作物和飼養六畜的副業隊,由不能做重農活的老小婦殘組成,工分自然要低一個檔次。因為土地不多,所以珍貴,幾經試種藥材蠶桑蘋果之類,效果終是不佳,最後確定栽種煙草,曬煙賣到供銷社。

晃二確也很配這個名字。新舊兩個社會的蹉磨,使他任何時候出現在眾人麵前,看起來都精神萎靡,眯縫著眼。嘴裏含一根早些時候從重慶帶回去,已經磨得錚亮的尺長黃銅煙杆,兩隻眼睛老往地上盯著,像是思考問題又像腦子裏空白著發呆,嘴裏吧嗒幾下停一陣,再吧嗒幾下,口水從煙管裏流下去,堵住煙氣,又從含著的一頭懸掛下來,掉在地上,這個時候才發覺火不旺了,於是揮起洗得發白的藍布衣服袖子橫著在嘴上抹過,把時刻拿在手裏的打火機“叭”地打燃,對著煙嘴上已經熄滅的葉子煙,呼呼地燒。煙杆不在嘴裏的時候,不管暑熱冬寒,往人群聚集的壩子邊上一坐,旁人說得多麼熱鬧,也不能影響到他,隻一會就兩眼微閉,暢快酣睡。煙杆大約是他身上唯一值錢的寶貝,所以即使睡著也不忘記保護,一隻手緊握著,雙臂交叉緊抱胸前。調皮的小孩子們在大人的慫恿下,用一根竹簽從晃二的煙杆裏抹些煙鍋墨出來,輕輕給晃二塗上眼圈和八字胡,或者額頭上多添幾道皺紋。做完這些事,大人們順手從土壩子邊上扯一根草,柔軟草尖伸進晃二的耳朵,把他弄醒。眾人一陣轟笑,晃二不明奧妙,恍惚著回家去,被婆娘指著額頭一頓笑罵。

我掙工分的時候,也是從副業隊開始。在晃二的領導下,從煙草的備土撒籽育苗移栽,到打頂抹芽殺蟲除草,最後在悶熱的煙林中采下那一片片肥厚可入的葉子,背回大石壩,用兩條草繩絞著穿了,曬在陽光底下,晚上等太陽下山,那些曬得幹燥的煙葉吸了夜露回潮之後,才卷為一捆一捆的碼放起來。在成為隊裏的全勞動力之前,煙草的整個過程我都已經全部熟練掌握。雖是如此,看那些年長的人近水樓台卷了葉子煙坐在石壩上抽,我卻是拒絕的。起因也是晃二,一次捆葉子煙的時候,他裹一根裝在煙杆上點燃了遞給我說,嚐嚐勁頭和香氣。他願意把那根寶貝煙杆遞出來,我已經受寵若驚了,趕緊含在嘴裏,狠命吸了幾口。倒也沒像別人那樣被煙嗆住,可是腦子卻不對,煙醉了。旁人哈哈笑我,看我難堪,晃二叫我趕緊喝過一些涼水,才舒服了一點,過後再也不敢碰這個葉子煙了。

冬天的時候,那些尚還稚嫩的煙苗是需要保暖的。我第一次跟晃二一起出遠門,是在一個寒風如刀的冬天,一群五六個婦女,在晃二的帶領下嘰嘰喳喳背了大背篼,去十多裏外的高山上割蕨莖葉,用來插滿田土,保護煙苗不受風霜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