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那些朋友時他們埋怨我,連最後的晚餐都拒絕。我隻說:“我忘了。”但不要以為難以負載的都是哀怒悲傷的不良情緒,其實最承受不了的是歡樂與幸福。因為對於前者,懂理的人總是會自覺地將其收縮,而對於後者,人們竟是放任其無限膨脹,膨脹到無法收拾,但終究還得靠自己來收拾。
曾經很信服一句話:一個人的痛苦兩人分擔,痛苦隻剩下一半;一個人的歡樂兩人分享,快樂就成了兩個。
現在才知不可能,情緒對於每一個主人來說都是不必申請的專利品,它煢煢孑立著,無法仿製、無法假冒、無法調劑、無法饋贈,何以分擔,何以分享?
也許生活是因為負載,也許負載著才叫生活。
米蘭·昆德拉的那句話廣為人知——“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是說有所承擔有所重荷才是人生常態吧。作者描述了人生的三種“負載”,認識到原來有些快樂無法與人分享,有些痛苦也如是。她說,“也許生活是因為負載,也許負載著才叫生活”,正與昆德拉的名言有暗合之處。
母親時刻在準備的選擇
文/方冠晴
這是去年冬天發生在我們小縣城的一件真實的事情。
一天早晨,城西老街一幢居民樓起了火。這房子始建於20世紀40年代,磚木結構,木樓梯、木門窗、木地板,一燒就著。頃刻間整幢樓燒成一片火海。
居民們紛紛往外逃命,才逃出一半人時,木質樓梯就“轟”地一聲被燒塌了。樓上還有九個人沒來得及逃出來。下樓的通道沒有了,在烈火和濃煙的淫威下,這些人隻有跑向這幢樓的最頂層——四樓。這也是目前唯一沒被大火燒著的地方。
九個人擠在四樓的護欄邊向下呼救。消防隊趕來了。但讓消防隊員束手無策的是,這片老住宅區巷子太窄小,消防車和雲梯車都開不進去,滅火工作一時受阻。
眼看大火一點一點地向四樓蔓延,消防隊長當機立斷:先救出被困的居民!沒有雲梯車,他隻有命令消防隊員帶著繩子攀壁上樓,打算讓他們用繩子將被困的人一個一個地吊下來。
兩個消防隊員向樓上攀爬,但才爬到二樓,他們藉以攀抓的木椽就燒斷了,兩個人雙雙掉了下來。沒有了木椽,就沒有了附著點,徒手是很難爬上去的。而就在這時,底層用以支撐整幢樓的粗木柱被燒得“咯吱咯咯吱”響,隻要木柱一斷,整幢樓就有傾塌的危險。
什麼樣的救援都來不及了,現在被困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救自己了。
沒有時間去準備,消防隊長隻有隨手抓過逃出來的一個居民披在身上的舊毛毯,攤開,讓手下幾個人拉著,然後大聲地衝樓上喊:“跳!一個一個地往下跳,往毛毯上跳!背部著地!”為了安全起見,他親自示範,做著類似於背躍式跳高的動作。隻有背部著地,才是最安全的,而且毛毯太舊,背部著地受力麵大些,毛毯才不容易被撞破。
站在四樓護欄最前麵的是一位體態發福的婦女,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更顯得庸腫不堪。無論隊長怎麼喊叫,她就是不敢跳,一直猶豫著。她不跳,後麵的人就沒法跳,而每耽擱一秒,危險就增大一分,樓下的人急得直跺腳,隻得衝樓上喊:“你不敢跳就先讓別人跳,看看別人是怎麼跳的!”
那位婦女讓開了。一個男人來到了護欄邊,在眾人的鼓勵下,他跳了下來,動作沒有隊長示範的那麼規範,但總算是屁股著地,落在毛毯上,毫發無傷。隊長再次示範,提醒大家跳的方式。接著,第二個人跳下來了,動作規範了許多,安全落地。第三個,第四個……第八個,被困的人相繼跳了下來,動作一個比一個到位,都是背部著地,落在毛毯上,什麼事也沒有。
樓上隻剩下一個人了,就是那個穿大衣的女人,可她仍在猶豫。樓下的人快急瘋了,拚命地催促她。終於,她下定了決心,跨過護欄,彎下腰來,頭朝下,擺了個跳水運動員跳水的姿勢。
隊長嚇了一跳,這樣跳下來還能活嗎?他吼了起來:“背朝下!”但那女人毫不理會,頭朝下,筆直地墜了下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隻見她像一發炮彈筆直地撞向毯子,由於受力麵太小的緣故,毯子不堪撞擊,“嗤”地一聲破了,她的頭穿過毯子,撞到了地麵上。“怎麼這麼笨啊!前麵有那麼多人跳了,你學也應該學會了嘛!”隊長慌忙奔了過去,他看到,那女人頭上鮮血淋漓,已是氣息奄奄。女人的臉上卻露出了蒼白的一點笑意,她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有氣無力地說:“我隻有這樣跳,才不會——傷到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