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竭力不讓自己想弟弟淒慘的情形,拚命去讀書,不給自己閑靜的時候,但我做不到,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映現弟弟稚嫩的肩上,扛著堅硬笨重的農具下地幹活的畫麵。弟弟輟學後,先是在家裏幹些力所能及的活,後來便像成年人一樣下地幹活了。學耕地,趕馬車,莊稼人能幹的活,他樣樣能幹,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十幾歲的孩子儼然一個“老農民”。再後來,弟弟病倒了,大口大口地吐血,醫生告訴家人是給累的,以後注意讓孩子歇歇。當家裏寫信把這一切告訴我時,我哭了,好傷心,好後悔呀。如果那個暑假我多個心眼兒,給父親提醒一下,弟弟也許不會有今天的悲慘。那天,我同家人下地幹活,太陽火辣辣的毒,鋤了一會兒,父親和母親硬推我到地頭那棵桐樹下乘涼,說我常坐學堂,經不住日曬。我去了,可坐在蔭涼下的我,心裏不是滋味,覺得父母有點偏心眼,同是兒子,況且弟弟還小,就因為我是讀書人,便要我休息。正想著,一件叫人心碎的事發生了。正在鋤地的弟弟突然摔倒在地上。我飛快地跑過去,將弟弟抱到桐樹下,很顯然弟弟是因為過度勞累而加之天熱休克了。

父親呆住了,母親用拇指狠勁地掐著弟弟的人中,好大一會兒,弟弟才蘇醒過來。這時,我猛然發現弟弟的嘴角滲出了一絲鮮紅鮮紅的血。這血讓我熱血沸騰,仿佛血管要爆炸一樣。我發瘋般地刨著黃土地,恨不得把所有的活幹完,讓弟弟能像我一樣,坐在明亮的教室裏讀書。對那血絲我沒有冷靜地去思去想。

大學終於畢業了,我被分到空軍某部當了一名軍官。這時我想為我付出忍耐、心血和勞作的弟弟做點什麼,實際上,這也是弟弟輟學供我上大學時,我在心中發過的誓願,我跑前跑後,托人說情,總算在部隊給弟弟找了個臨時工。我想,一來能讓弟弟像城裏人一樣生活,二來抽時間教他學些文化知識。我將喜訊告訴了弟弟,誰知沒有引起弟弟的一絲欣慰,表情倒顯得冷漠。對比之下我大惑不解。晚上,我和弟弟並頭睡在炕上,我問弟弟為何不想去,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哥,我想去哩,可爸和媽年齡都大了,身體又不好,咱哥倆走了,丟下他們誰照料呢?再說去部隊,會影響你的工作,人家要怪你哩。”

我的一切努力,被弟弟的一席話付諸東流。實際上從我的感情上來講,隻不過是對一種負疚感的解脫和寬慰。盡管這樣,我仍然沒有忘記要為弟弟做點兒什麼的心願,因為我欠弟弟的太多了,後來,我又拿出自己的積蓄給弟弟,要他到外麵闖一闖,做些小本生意,他答應了,也去了,但沒幹多久就幹不下去了,一方麵生意難攬,也因沒文化常被人欺,另一方麵體力不支,還是回到了家,回到了那片祖祖輩輩生息的黃土地上。

弟弟,哥實在無力為你做什麼,隻能在腦海裏經常浮現你的影子。夜深人靜,草就這點兒文字,去吻你那顆善良、純潔的心。同時祝福、祈禱那些農村孩子,能有書讀,有學上,不再走你那樣的路。

我一直都以為,哥哥照顧弟弟是天經地義的,畢竟哥哥比弟弟經曆多,而且更加懂事。然而,文中的弟弟,卻用他弱小的身軀,承擔了整個家庭,是他告訴我:“再稚嫩的肩,也能撐起一片天空。”

我的名字,我的心痛

文/田婧

我一直覺得,“遭遇”離婚,最痛苦的不是父母,而是孩子。

父母離婚那年,我十二歲。也許是覺得我還小,他們一直沒告訴我,要不是母親突然帶我搬回了姥姥家,要不是那天無意中在母親的衣櫃裏發現那本黃皮離婚證,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會瞞我到什麼時候。當時,我真的很傷心,因為他們完全忽略了我。然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幾個月後的一天晚上,我剛要睡著,迷迷糊糊中聽到母親說要跟我聊聊。我拉亮了台燈,看到母親蓬亂的頭發,紅腫著雙眼,頓時嚇了一跳,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誰知母親卻開始滔滔不絕地抱怨父親,說他沒出息,不會關心人,懶惰,吝嗇……好像父親成了天下惡人的典型。母親憔悴的臉龐由於憤怒而變得扭曲,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刻薄的女人竟然是我昔日美麗善良的母親,也不敢相信那個被母親說得壞透頂的男人竟是我慈愛有加的父親。我哽咽著打斷母親求她不要再講下去。她頓了頓,說隻是想讓我知道離婚是出於無奈,而且她要我改掉名字隨她姓,理由是我判給了她。那一夜,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回想起從前全家其樂融融的情景,淚水打濕了枕頭。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離婚是如此可怕。

第二天,母親真的拿給我一本字典讓我選字改名,我怯怯地說用不著字典,實在要改,光改姓就行了。母親發起了火,怒氣衝衝地說要我和父親徹底劃清界線,連名帶姓一個字不留。看著母親義不容辭的表情,我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