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酒店裏,耳邊充斥著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或高或低,尖銳或者悶鈍,幹脆亦或猶疑……
白家大小姐白晴初的生日宴,往來的都是衣著精致的商界人士。她的父親有心要物色一個女婿做接班人,畢竟,白晴初嬌生慣養的,不足以支撐家業。
白晴冉坐在角落裏,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耳邊人聲嗡嗡,似乎都不能落入她的耳中。她不想參與,也無法參與其中,因為那都不屬於她。一股陌生感從她的內心深處升騰起來,黃亮的燈光讓她的眼前漸漸失焦,她呆愣愣地看著遠處,其實什麼也沒看清。
浮世喧囂,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的美,把孤單當作狂歡已成為一種習慣。微笑是合法的表情,連弧度都精心計算,化作麵具剛剛好。
白晴冉站起身子,從人群中朝著窗口走去,一路上不斷地有服務員向她遞去香檳紅酒,她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側身擦過。窗口那裏有一陣陣清爽的風吹進來,離喧嘩的人聲也遠了,她望著窗外灑落的月光,才清楚看到最深處,被刻意埋藏隱忍的落寞與彷徨。
“媽媽,為什麼我叫白晴冉啊?”
“畫船載、清明過卻,晴煙冉冉梧桐樹。”
……
因為是清明過後所生,她的媽媽把她抱在懷裏,粉嫩的她在光中沉睡的樣子那麼美,雨後澄澈的天際,陽光出現。那個春天,在她的媽媽眼裏看到了希望。然而也是從那個春天起,她的媽媽要在舉目無親的城市獨自撫養她,迫於生計,還沒出月子就去工作了。
她做在小板凳上,媽媽坐在院子裏洗衣服,她的小手拿著把扇子替媽媽扇著風。
不知是誰說的,陽光裏做個小孩,風雨裏做個大人。
那些日子雖然過得辛苦,但是卻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可以放肆大笑,不開心了也可以嚎啕大哭。雖然她的媽媽柔弱,但是她闖了禍也可以躲在媽媽的背後拽著她的衣角,偷偷摸摸地看著媽媽把那幾個追上門的男孩趕跑。
哪怕她瘋得很晚,小巷裏的小門都會虛掩著,等這個淘氣的小家夥溜進去。
然而六歲以後,她,再無童年。
常常在夢中醒來,迷迷糊糊間聽見媽媽坐在自己旁邊小聲地啜泣。她不明白,亦不敢去打擾,她隻能小心翼翼地呼吸,一動不動,靜靜地陪伴著媽媽。
媽媽身體不好,直到那一次倒下,媽媽再也沒有從醫院裏回來。
媽媽在病床上掙紮著最後一絲力氣,將她托付給她那個素未謀麵的父親。
所有的諾言都是蒼白空洞的,承諾的時候縱然再真心,說變的時候,也真的變了。諾言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束縛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然而她的媽媽還是堅持索要了這樣一個承諾。哪怕隻為了那一刻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