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倫特圓丘

1月的早晨,晴美,清涼。我們一行人乘車穿越薩摩塞特郡寬廣的衝積平原,心情甚為愉悅。這片平原以前是一片鹽沼。我們的目的地是滿眼蒼綠、高高聳起的布倫特圓丘。我從小時候上學就對這裏很熟悉了。那時,我乘坐大西部鐵路的火車返回伊頓或是特魯羅,就經常見到那個圓丘。我時常望著圓丘,內心充滿著好奇的悸動。從輪廓上看,丘頂很高,圓圓的。丘頂上古代的土方工程依稀可見,丘下就是陡峭的高原,溝壑深深,頂部幾乎是平坦的。其中一邊狹窄平行的樹籬將田野與果園分隔開來,一直延伸至腳下的村落。今天,我們從北方前來,在布倫特東邊逗留了一下。那裏有一座巨大、垂直式的教堂,尖頂做工精美,附近還有一個大型教區。多年來,執事長丹尼森就是在這裏,闡述一些讓整個教會為之震撼的觀點。我仍記得,他是一個身材矮小、充滿激情、言談幽默的人。他的兄長是教會發言人,也是《發言者評論》雜誌的精神所在。我曾在議會上見到執事長,當時他正在發表著自己尖刻的譏諷。執事長身板很小,一副心滿意得的樣子,好像他是由一些難以征服的橡皮做成的,腳穿長筒橡膠靴,係著一條很短的圍裙,散發出雄麻雀好鬥的氣息。他的演講很給力,洋溢著糖衣炮彈式的敵意與荒謬誇大的吹噓。他的這種譴責式的演講常引得聽者發自內心的大笑。此時,他仍以威脅的口氣說,要是這個不悔改的世界仍執迷不悟,就會充滿災難與墮落,頗有牧師博伊霍恩的氣勢。

教堂本身很漂亮,裏麵有一條詹姆斯一世時代古色古香的走廊,牆壁則被很多充斥現代意味的壁畫弄得麵目全非。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那個充滿魅力、洋溢著歲月氣息的黃銅製的壁突式燭台,竟然被擺放在走廊長凳上被人遺忘的角落裏。接著,我們趕到了布倫特圓丘下的村落,深陷的峽穀裏簇簇叢林錯落有致,別有風味。在一片被雄赤鹿咬過的羊齒植物的灌木籬牆間,我們吃著三明治。此時,一隻友好的知更鳥躍到我們身邊,大聲嘰嘰喳喳,想要吃屬於自己午餐呢!它的願望被滿足了。但是命運和它開了一個玩笑。一隻身形瘦削的黑母雞從門中迅速趕來,使勁踩扁食物,撕碎了知更鳥原本要實現的願望。

閑逛一下附近的教堂,幾乎都曾因各種利益而重建過,隻有美輪美奐的卡羅琳紀念碑幸免於外。三個麵壁皆雕刻精細,繪畫入微。紀念碑中央矗立著一座笑容可掬、氣盛意滿的騎士雕像,藍白相間的袖子,有幾分褶皺,似揉摸了許久,有種優雅的味道,佩劍的飾帶是深紅色的流蘇,做工精致;雕塑下麵展示著一麵旗幟,還有一個大鼓。在他左右兩邊,分列著他的兩位豐滿紅潤、姿色可餐的妻子。其中一位有著深藍的眼睛,帽子有點隨風飄起的感覺,臉上掛著微笑;另一位則顯得很幽靜,身穿棕色的精美外裙。看到詹姆斯一世時期一些精美的鐵器,想著這些鐵器過往支撐過巨大的枝形吊燈,現在則被毫無用處地儲藏在小禮拜室裏,內心泛起陣陣憂傷。世上真正能深諳宗教的純粹主義的人,有幾人呢?

逛完了這裏,我們就起身往上攀登了。半個小時路程,我們就站在了頂部營地被青草覆蓋的倒塌石方上。這些守衛森嚴的英式堡壘是如何建築在這裏的呢,讓人不得其解。他們是不可能常駐這裏的,因為從山腳汲水上來,頗費周折,而且這也要視乎雨水在小池塘儲量的多少。除了之外,別無他法。這些堡壘可能隻是在危險時充當避難的庇護所,保護老弱婦孺以及一些牲口。想象一下,這裏曾是一個多麼單調枯燥、肮髒汙垢的地方啊!

站在山頂,景色盡收眼底。西邊,匡托克斯山隱約可見,澎湃的潮水,由窄而寬,漸趨流向大海。威爾士山傲然聳立於航道之上,霧氣氤氳,朦朧依稀。幾艘大汽船隆隆起航,慢悠悠地駛向大海深處。南麵,一片青綠的平原上,曼迪普斯山突兀而起;北麵,威斯頓·蘇佩·馬雷小鎮坐落在山坡間,一排排的鄉間別墅,整齊劃一;布裏登的山脊,滿眼灰綠。恬靜的午後,可聽到遠處雄雞的啼叫聲,還有發動機駛過布裏奇沃特路時馬達的隆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