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位身形瘦小卻能幹的約克郡女人,天生良好的體質讓她保持著健康,心中總是為別人著想。她在晚年遭受嚴重的疾病侵擾,但都能戰而勝之,最後康複過來。她的臉龐透出堅毅豐富的內涵,給人一種苛刻的錯覺。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感覺她一臉嚴厲,日後才發覺,這張臉展現出這個世上最為甜美與亮麗的表情,無言中飽含著默默的深情。她晚年的時候,已無須再擔當任何保姆的工作。她從生活中一些讓人驚奇的小事中培養了獲得快樂,甚至還養成了孩童般熱情的習慣。她喜歡與別人開玩笑,拿出一副過往嚴厲的表情,嚇唬大家。與人談話時,她時常能睿智地加以反駁或是道出一些樸素的醒世之言。她為人很有原則,是非曲直絕不混淆。但麵對那些所愛的人,她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傾注全身心的愛。她不會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除非別人征求她的意見。即便在此時,她也是會舉例說明,而不純粹說教。在當保姆的那段日子裏,她也會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即使真的遇到了,她也隻是默默忍受其中的委屈,不與外人訴說。若某人之前所說的話或做過的事讓她覺得十分委屈或不滿,之後也是可以很容易重獲她 的好感。她從不責備或幹 涉我們,甚至很少與我們 玩耍。有時,我們懇求她講 一些小故事,但她說的基本 上也隻是生活一些真實的 片段而已。她總是為我們 著想,時刻準備為我們服 務,或是為我們掃除所有 瑣碎的事情。若是我們的喧鬧讓人難以忍受,她也隻是說句話讓我們消停而已;隻有當我們言語不善或是蠻橫不聽,她才會罕見地發火。她從不給我們講什麼大道理或是進行道德的說教。她會給我們做很多禮物,喜歡給別人帶來歡樂,這似乎能讓她感受到最大的快樂。她不會吹噓自己的成就,也不與任何人進行比較。我想,在她眼中,別人的自私、虛假或是不善等行為都是難以想象的。她喜歡自己的工作,似乎永不感到疲倦或是煩惱,總是勤勤懇懇的。她年紀漸漸增大,忙完工作之後,就會在家裏溜達,整理那些碰巧待在家中她兒時帶大的孩子的衣服。要是有什麼破爛之處,貝斯時常會親手縫好。日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幾十年如一日默默忠實的服務,從不祈求別人的感激或是尊敬——隻要能照看她所愛的人就很滿足了,全身心地照料他們。他們感到高興,就會讓她感到無比快樂。

她的待人禮節與說話都含有某種不卑不亢的自尊。無論在蘭貝斯或是阿丁頓的大房子抑或之前古樸的老房子裏,她都一樣自如。別人對她也懷著天然的敬意與尊重。她曾接觸過很多著名人物,依然表現出有節有度的簡潔與禮貌。她曾在威靈頓學院的接待室裏受到維多利亞女王的接見,以簡明的語言回答女王友善的提問,尊稱她為“女王陛下”。在她晚年的時光裏,主教或是院長都會來她的小房間來看看,她依然表現出一貫的友善與自然,不卑不亢,視他們為常人。她從不占有別人的時間或希求別人關注的目光。若是家裏有人,她就會過來說句話,看到那些她曾照股的孩子又回到家,這帶給她無限的滿足。很多年前,當我要離開家到外地工作,最後回眸的情景讓我至今難以忘懷:貝斯在她房間的窗扉前揮舞著手帕,向我道別,然後又懷著愛意重返工作,默默地為我的遠行祝福。家父去世後,有段時間家人都各奔東西了,她也待在約克郡的親戚家裏,忍受著思家之苦,見不到過往熟悉的臉孔,讓她深受折磨。聽到我的弟弟赴任助理牧師時要經過她所在的鎮,她竟獨自一人來到倫敦的終點站,隻是為了見一下弟弟,含淚說著幾句祝福的話語,最後依依不舍地回去。

這一切是多麼的讓人感到驚奇嗬!她仙逝時,我內心那種無所依靠的感覺仍然深刻清晰。感懷往日她的愛意與友善的記憶,如波浪般潛入心靈,掀起陣陣漣漪。我不想渲染什麼,隻想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在我看來,她的一生的確是完美的,滿懷著謙卑、美好、奉獻、責任及無限的愛!她的一生無所求,身形略顯瘦削,人生的價值卻是如此純美與真實。她毫無個人所求的念頭,慷慨大度與全心待人的素質,真是讓人甚為震撼。在我所認識的人之中,她是極少真正意識到奉獻比索取更讓人覺得幸福的人。她隻求一輩子能去工作,去愛,去獲得別人的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