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2 / 2)

“該聽說的全聽說了。”衛妁口氣平穩,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所知之事敘述了一遍,“說是昨日那團子送到了若瑤閣後,美人娘子未動,直接賜給了楊氏。楊氏宴席間嚐了一個,至半夜服眾絞痛難耐,傳了太醫,一直折騰到今日黎明,太醫回天乏術,楊氏歿。”

和他知道的始末差不多。他卻沒想到她能這般氣定神閑地稟出來,輕曼的語聲在殿中蕩了個來回、傳入眾人耳中,尋不出半點緊張,隻是在平靜地說明原委。

霍誠稍稍一笑,未多言及楊氏,隻說了一句:“你昨日做的團子,朕也吃了一個。”

“是,臣妾自己也吃了一個。”衛妁淺笑著接口道,而後笑意凝住,看向衛姍又續說,“臣妾就算和衛美人生了不快,也並不想拿自己的命換衛美人一死。”

衛姍笑音輕然,側過頭來回看著她,眼中森冷不掩:“婕妤娘子自然不打算拿自己的命換臣妾一死——陛下用那團子時娘子在身邊,隻消得讓無毒的離陛下近些,陛下自然夾了去;娘子自己用的那隻更無須解釋。真是安排得穩妥——目下就算鬧出了人命,也沒人敢挑明了說是娘子做的,就因為陛下也嚐過一個。”

“你這不就挑明了說是我做的麼?”管小酌冷言冷語地駁了回去,頓了一頓,又抿笑道,“個中‘原委’美人娘子說得真清楚——不知是娘子心思縝密善猜測呢,還是娘子早知了各樣細節?”

“婕妤娘子何必強加辯駁?”衛姍口吻更硬了兩分,清泠泠一笑,“娘子怕是不知道?昨日臣妾多嘴多問了一句,來送團子的那位中貴人便將話說得清清楚楚,六宮都知道是您勸著陛下把團子送到若瑤閣的——幾個芋團而已,臣妾當時還納悶您這是繞什麼彎子,今日才知是安了這麼狠的心。”

“……”管小酌挑挑眉頭,悶著沒說話。衛姍見她沉默,當即勢頭更盛:“怎的不說話了?”

這回管小酌說得快言快語:“不是美人娘子不讓我‘強加辯駁’麼?”

衛姍一怔,皇帝也愕了一愕,管小執沒忍住,“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皆覺得衛妁這應付事的方式“獨樹一幟”。

眼看衛妁冷著一張臉的樣子,皇帝忍了忍沒露出笑來,喚了聲“小執”,手指在麵前茶盞上一敲:“去換茶來。”

“諾。”管小執忙上了前,將茶盞撤下去沏新茶。

皇帝看看衛妁又看看衛姍,口吻慵懶:“這事你們這樣爭也沒用,一個個都嘴巴巧如簧舌,不可信。”

“……”二人皆默然,心下也清楚這樣的事總歸是要交給宮正司查的,絕不可能憑她們爭就爭出個結果來。

“朕還有事。”他又道,未再多言什麼,二人都躊躇著,而後衛姍一福身:“臣妾告退。”

衛妁則直到衛姍退出殿外都未施禮告退。靜聽著衛姍的腳步聲遠了,管小酌猶豫著上了前,忖度分寸,輕緩道:“陛下……”

霍誠看向她:“怎麼?”

“這事……”衛妁囁嚅著,低著頭思量了一會兒,續道,“雖是口說無憑,但臣妾還是得說一句——絕不是臣妾的安排。”

霍誠淡看著她,咳嗽了一聲:“哦。”

管小酌沉了沉,又說:“陛下是……信臣妾多些,還是信衛美人多些?”

霍誠沉著臉想了一想,卻是道:“回祺玉宮去。”

管小酌一懵。

“朕說過了,此事不可能你和衛美人說。”他睇著她淡聲道,又重複了一遍,“回祺玉宮去。”

“諾……”管小酌一應,福身告退。心裏摸不透他的意思,最初時實是覺得他是不信衛姍的,可最後這逐客令的口氣又讓她忍不住地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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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誠心中將各樣始末利弊掂量了一遍,連同方才衛妁與衛姍的爭執也回思了一番。而後取了張白紙,在紙上提筆寫下去,一行又一行,字字蒼勁有力。

“傳宮正和太醫院院使來。”皇帝擱下筆後下了旨。靜等一刻,宮正和院使入殿覲見。

“陛下聖安。”二人一個萬福一個長揖,霍誠“嗯”了一聲,先看向了院使:“芋團的事,查得如何?”

“稟陛下……”院使又一揖,雖知自己所言無虛也還是冷汗涔涔而下,“那芋團中……確含劇毒,是鉤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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