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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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的事拿到朝堂上來說的情況並不多。畢竟,後宮的事歸根結底是皇帝的大事,而需要滿朝文武費心盡力的則該是天下事。

是以這話一稟進殿,殿中眾人便或多或少地覺出蹊蹺、猜出這是有人故意挑出的事端,且這挑事之人是誰也並不難知道。

可縱使有蹊蹺,事情也已然拿到了台麵上、擱到了眾人眼前。於情於理,誰也不能裝沒聽見直接議下一樁事去。

眾人都看向衛廉,覺得衛妁是他的女兒,他的女兒攤上了這命案,皇帝也會頭一個問他。

皇帝卻久未開口。

目光穿過冕前的十二旒,霍誠沉容靜思了須臾,目光在衛廉麵上劃了又劃,心底冷笑這位真不止是“老謀深算”,更是“心狠手辣”。

為了固權,什麼逆衛家而行的人都可以除之不要,哪怕衛妁是他的親生女兒。

“禦史大夫。”皇帝開了口,九階之下衛廉一揖:“臣在。”

眾人屏著息,等著皇帝問出那句“此事禦史大夫覺得如何”,然後再看衛廉會說出怎樣的話來。

“此事……”皇帝靜了靜神,閑散地抬手支了額頭,冕前的十二旒隨之往側旁一傾,“朕會查個明白。若不是婕妤所為,斷不會冤枉了她,你放心就是。”

滿殿朝臣一愕。

這話聽似寬慰衛廉,深想三分覺得表露的意思也算公平——自不能隨意冤枉了人,沒什麼不對;但再深想三分,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好像較之眾人所以為的那句簡短的問話來說,含著某種摸不清的偏袒和較勁。

衛廉稍有一凜,不自覺地抬頭看了過去,可有十二旒擋著,全然辨不出皇帝的神色。話已至此他不好再說什麼,麵色沉了一沉,拱手一揖:“諾……”

而後,這原本引得一派沉寂的事情便這樣自然而然地被皇帝揭過去了。他明擺著是要自己料理後宮中事的態度,旁人也樂得不淌這渾水。

早朝如常繼續,直至下朝也無人再提此事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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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誠當然清楚這一出是什麼意思。必是衛家送了衛姍進宮、而他仍“寵”著衛妁的作法讓衛家覺得出乎所料了。便做出這樣一樁讓他一眼能看出是衛家設計的局,為的是讓他明白“我衛家已將衛妁棄而不用了”。

——他們竟覺得他從前沒察覺到這一點、從未想過他是壓根不在意衛家高興與否才會如此。

自大得令人咋舌。

“陛下,楊令儀的事……”範延隨在皇帝身後壓聲問了一句,皇帝神色未變:“追封正四品姬位,著禮部擬個諡號。”

“諾。”範延一揖,思忖著,又小心道,“那衛婕妤……”

“傳她來宣室殿。”霍誠道。他言罷立即有宦官領了命,往祺玉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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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走進宣室殿,範延不由嘀咕了一句那宦官要白跑一趟了。

衛妁還在殿中,壓根沒回祺玉宮,同在的還有衛姍。

眼前姐妹相處的氣氛別扭得很,衛妁坐在寢殿中的桌案前、衛姍則被宦官擋在了寢殿外,鐵青著臉站著。

管小執也在寢殿中,坐在案幾另一邊,手中平心靜氣地擺弄著各樣茶器。他們進來時她恰好將壺中茶水傾入杯中,又將茶杯奉給對坐的衛妁。

“陛下大安。”門外的衛姍先見下禮去,管小酌聽言稍一抬眸,而後與管小執一並起了身,行到門口行了萬福:“陛下大安。”

霍誠看一看還擱在案上的茶器,對管小執與衛妁的和睦相處覺得有些意外。睇一睇衛妁,他試探著道了句:“沒回祺玉宮?”

“本是要回去的。”衛妁頷首沉穩道,“不過衛美人親自來告知了些要事,臣妾牽涉其中。人命關天,臣妾便留下來等陛下問話了。”

霍誠聽罷點了頭,又看向衛姍:“怎麼不去側殿候著?”

衛姍才剛開口,管小執便搶先一步先說了:“臣女也說讓美人娘子先去側殿候著,她偏不肯。臣女又不敢擅自做主讓她在寢殿待著,隻好先叫人把她請出去了。”

她說話間神色淡淡的,明擺著有所不快。霍誠了然,目光在眼前的兩個衛氏間一蕩,道:“到正殿說。”

三人一並隨入了正殿,皇帝落了座,看向衛妁:“婕妤聽說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