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香菇鮮肉包出籠嘞——”店家一聲吆喝,白滾滾的蒸汽從揭開的蒸籠下蜂擁而起,引得趕早出工的食客們紛紛圍上來。天邊漸次暈開魚肚白,披香坐在裏間靠窗一側,托腮凝聽著店外愈加熙攘的人聲,心中是說不出的寧定。
“姑娘嚐個包子吧?咱家的香菇肉包可是京城一絕啊!”店家端著兩隻包子走過來,這雪白滾熱的麵點用牛皮紙包好,遞進手裏時還有些燙人。
“謝謝你。”披香從善如流,捧起一枚包子正要開咬,隻見一條熟悉的身影穿過人叢走進店內。他身著武官官服,腰佩長劍,熟稔地要了幾個肉包一碗白粥,儼然一副老主顧的模樣——“韓大人!”
韓如詡望見那身披貂裘的麵紗姑娘時,複雜的麵色再也遮掩不住。又礙於披香主動同自己打招呼,也無法裝作沒聽見,隻得來到她的桌邊坐下:“……夫人早。”
“昨兒個還說一同來嚐嚐包子呢,韓大人莫不是忘記了?”披香也不知自己從哪兒生出打趣的興致。見韓如詡的麵色變得黯淡,接著不甚自然地轉開視線,心知他正介意著昨夜發生的那些事。於是她笑了笑,將其中一個包子遞給他:“韓大人在想什麼,披香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些。”
韓如詡略一遲疑,還是抬手接過包子來。“……夫人刻意隱瞞身份,想必是有苦衷,韓某也不便多說什麼。隻是……”
披香自是清楚他在擔心什麼。出身刺客窩子撫琴宮的她,與撫琴宮之主姬玉賦在京城碰麵,對這位禦前帶刀侍衛而言,無疑是巨大的壓力。不僅如此,這個化身製香師的“女刺客”,不日還將入宮為當今陛下製香——誰也不知她究竟揣著何等心思而來,萬一有所不測,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披香現在隻是一屆製香師,一舉一動皆與樓府休戚相關,不敢有半點差池。再說這幾日在京中活動,全都仰賴韓大人相護,披香銘感五內。故而……韓大人大可放心,隻要披香身在京城,必不會做出任何令韓大人為難之事。”
隔著麵紗,眼見對座的韓如詡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披香掩唇:“有什麼想問的,韓大人盡管開口吧。”
深知自己對美人的心意永遠不會有答案,韓如詡暗自歎了口氣,隨即一掃方才的低落振作起來,正色對披香道:“夫人……夫人也不用擔心走漏風聲,我韓如詡對天起誓,至死替夫人保守這個秘密。如若有違,人神共棄!”
看到他這般鄭重的模樣,披香心底反倒生出些愧疚的意味來:“……多謝韓大人。”
他用力地點點頭,仿佛又覺著尷尬似的,埋頭將店家端上來的包子稀粥一掃而空。末了,他取出手帕仔細擦了擦嘴,重新挎起寶劍:“那麼夫人,韓某先入宮一趟。告辭!”
“是,回頭見。”披香微微頷首,目送著青年武官的背影遠去。
陽光穿破厚重的鉛雲,淡金色的光柱一束束投落下來。這是連日大雪後難得的一個晴天,本就逐漸熱鬧起來的街道變得更加喧騰。抱著前所未有的好心情,披香多買了幾個肉包和茶葉蛋,迎著暖陽返回時風館。
本以為抱恙的雙子會多賴會床,沒想到等披香推門進屋時,兩個小家夥居然已經收拾規整坐在桌前等她了。見披香手上拎著散發出噴香氣味的油紙包,兩人的視線破天荒地隻在油紙包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然後迅速轉向披香,臉上不約而同掛起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