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幹嘛?”一邊瞄著雙子詭異的訕笑,披香一邊把包子和茶葉蛋在桌上放下,再拉開一根圓凳落座,“別愣著啊,趕緊趁熱吃。”
沉水和止霜彼此使了個眼色,緊接著一陣眉來眼去,似乎正默默互相推讓什麼。披香直看得一頭霧水,歪頭托腮道:“……怎麼了,瞪來瞪去的,這是要給我打啞謎?”
“嘿嘿嘿。”眼神交流完畢,最終還是由止霜來開口。少年郎露出既期待又滿意的神采:“香妞兒啊,其實我們想說……關於昨天晚上的事。啊就是那個、你和那個你叫他‘師父’的男人——我們都知道啦!”
見披香明顯愣了愣,沉水紅著臉趕緊補充弟弟的話:“你們說話的聲音也挺響的,起初我們還當是哪家夫妻吵架,誰知道……”
“誰知道竟是香妞兒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舊情人!”止霜在這個方麵比兄長更放得開,說完便毫不避諱地笑起來:“香妞兒,你可別怪我們偷聽啊。誰讓動靜那麼大,這牆的隔音效果又差,我們是想不聽都不行哪。”
聽他二人這麼似是而非地解釋,披香不由失笑:“這麼說來,還是我打擾你們休息咯?”見兩人都笑嘻嘻沒有反駁的意思,眼中還閃爍著不合時宜的求知欲,她頗無奈地攤開雙手:“……好吧,有什麼想問的?”
“全部!”雙子異口同聲歡呼起來。
於是等披香一五一十(避重就輕)地把自己與姬玉賦的過往講述完畢時,這對雙胞胎顯得比她還激動。止霜拉著她的袖管直問:“然後呢然後呢?香妞兒你在京城製完了香,就要跟著姬公子回皖州了嗎?是要成親了嗎,日子定了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披香無力地扶額,“不都告訴你了麼,姬公子隻是我的師父,我跟他回撫琴宮當然也隻是單純地回去啦。”
沉水難得也跟上了這樣的話題:“可是這麼多年來,香妞兒一直都心儀他吧。你就不打算讓你們之間的關係再進一步?”“對對對,難道你不希望姬公子也喜歡上你嗎?”
“這個嘛……”披香莫名苦笑起來,十指懶散地相交一處,“天下大概沒有哪個女子不希望心上人是愛著自己的。不過呢,每個人終歸有各自的生活方式,誰也不能仗著這份愛慕的心情任性妄為,讓對方為難吧。”
雙子麵麵相覷一番。沉水小老頭似地歎了口氣,止霜也搖搖頭:“這樣對香妞兒來說太不公平了。”
“愛情就是這樣不公平……可同時,它也是最公平的。”說著,披香笑眯眯伸出雙手,分別摸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等你們長大了,遇到各自心儀的人,自然就會理解了吧。”
當人們渡過青春年少時的恩仇快意,曆盡漫長旅程,最終覓得一人相偕白頭。即使他並非你最愛的那一個,但這份愛慕的心意依舊存留於記憶中,無可替代,綺麗如初。
大抵也正是因此,她決定抱持著這份心情,放下對師徒身份的執著。能夠在他身邊長久相伴,於她而言已是得來不易的心安,又何必要奢求再進一步呢。
回到自己的臥房裏,披香在書案前慢騰騰坐下來。望著眼前已然備妥的筆墨紙硯,她一時有些恍惚。昨夜所發生的一切,此時看來仿佛仍隻是一場如露如電的幻夢……然而姬玉賦的出現,終於令她清醒地正視自己最真實的心意。
她——從一開始便選擇了姬玉賦,而非樓夙。
默然許久,披香探手取過枕在硯台邊的小狼毫,飽蘸了墨汁,提筆小心翼翼地在紙麵上寫下三個字:請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