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浣雪 第二十九章 隱現的決意(3 / 3)

“不就是還沒叫習慣麼……”盡管披香隻是小聲嘀咕,無奈姬玉賦耳音過人,眼波悠悠然掃來:“若現下你是在執行潛伏任務,一個小小口誤便足以要了你的命。你是我撫琴宮的弟子,警醒些總歸沒有壞處,回宮後指不定還要讓你去辦些什麼差事。再者……”

“是是是,請您快出去吧,徒兒我要睡覺了。”披香才懶得聽他長篇大論下去,大步繞到他身後推著他往外走。姬玉賦給她推得滿臉苦笑,隻得迭聲連問:“奇怪,小時候不還時常纏著我一起睡嗎,遇上打雷更是在門外又哭又嚎的死活不走,這會怎的轉性子了?不要唱搖籃曲了,不聽故事了?”

姬玉賦這興致一起來,果真有話癆的潛質,披香滿臉汗顏地將他趕到門前:“天候不早了,你也趕緊休息吧,明兒個不是還有要事待辦麼。去吧去吧,快去吧。”正要伸手扳轉他的肩,不防他揚手一擋,反而抓住了披香的手腕。

披香稍稍一愣,察覺到從男子掌心熨來的溫度,雙頰驀地紅透了。姬玉賦揚唇微笑:“哪有你這樣的,好心替你鋪床麼,還被你這麼灰頭土臉地趕出來,真真是叫人傷心。”

喲,這還準備提條件了?披香抽回手來,好整以暇地抄起胳膊,杏眸盈盈睨著他:“那你待如何?”

聞言姬玉賦也並不即刻答話,清凜的眼底笑意未泯,反倒上前半步,傾身湊近姑娘的耳畔低聲道:“不如……”豈料下半句還未出口,忽聽身後響起一記尷尬的咳嗽:“咳,宮主。”

回頭見馮藏懷抱一隻布包,臉上一副“對不住打擾你們了”的表情,姬玉賦撤開步伐,將披香擋去身後,臉上仍舊一派泰然自若:“還有何事?”

“那個……現在屬下就要著人去預備任務所需的東西,基本都齊當了,就差一件。”馮藏努力擺出公事公辦的模樣,眼睛就不敢往披香身上瞟,“請容姑娘把身上的衣服給我。”說著,將手裏的布包遞出,“這個是替換的衣物。也不知容姑娘穿什麼尺寸的衣裳,便先向女弟子借了兩件來救救急,容姑娘別嫌棄就是。”

“不會不會,副堂主客氣了。”披香接過包袱,“請稍等,我這就去更衣。”

待美人進了屋(順帶反手關門),姬玉賦和馮藏被攔在外頭,隻得老老實實等她出來。瞥一眼宮主的神情,馮藏心知方才自己定是壞了他老人家的好事,這會心裏正記恨著,還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於是貓著不吭聲。倒是姬玉賦哼哼一記,扭頭過來看他:

“馮藏啊,你是在想,我與這容姑娘究竟是何關係,對吧?”

馮藏反應極快,兩眼一瞪,十二分嚴肅地應道:“哪有?宮主不早就說了麼,容姑娘是您失散多年的徒弟。這一師一徒,還能有什麼關係來,嗬嗬嗬。”說到最後,連他自個兒也快不信了。

豈料姬玉賦輕歎一口氣:“……事實上,我也不清楚自己和她是什麼關係。”

或者應當說是——想與她成為怎樣的關係。

做了這許多年的師徒,卻並不曾真正像一對師徒那樣生活。他掌管著整座撫琴宮,力求心無旁騖,而她卻總是來擾亂他的一池清淨。他甚至有些害怕這樣不屈不撓的她,害怕有一日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不得不將她親手斬殺。可她仍舊仿佛無所知般,一次次挑戰著他的底線。

到現在,她長大了,出落得傾國絕色天下無雙。忽然之間,他似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某頭猛獸,無論如何想要把她拴在身邊,借師徒的名義禁錮她的去向;而與此同時的,卻也希望能比師徒再進一步,能再多一些地觸碰到她,甚至想要擁抱她,吻她……諸如此般的念頭,令他自己也感到無比錯愕。

以師徒之名確立從屬,卻不甘於自己劃定的這個界限。

七百餘年來,他猜測著自己恐怕無可挽回地、要使用到那個充滿禁忌的詞語。

“宮主你……”馮藏皺起眉頭,好氣又好笑地打量起眼前這個別扭上司,“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容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