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3 / 3)

軍車一上雁脖嶺大坡道結冰的路上,輪子開始打滑紡線,扭起了秧歌。張雲岫等人已全部鋸斷了鐐銬,正等待時機。軍車吼叫著、喘息著就是爬不上坡,無奈,少佐吹哨,驅趕日本兵下來推車。

時機到了,這時槍聲響了,彈雨朝軍車潑雨般掃射過來。日本兵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已經倒下一大片,少佐呀呀叫著指揮反擊,這時張雲岫他們已打開囚車衝出來,紛紛拾起死傷鬼子手中的武器,近距離開火。日本兵左右受夾擊,死傷慘重。與此同時,抗聯伏兵呐喊著衝上來,日本兵抵禦不住,紛紛向樹林中潰逃。張雲岫等人奔向抗聯隊伍。

當徐晴趕到湖西會館時,甘粕正彥正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顯得十分煩躁。

徐晴不知他怎麼了?他一向是個沉著冷靜的人,這樣坐臥不寧是少見的,連那麼棘手的作田莊一總長,甘粕正彥都能不動聲色地擺平了,盡管甘粕正彥一口咬定作田莊一死於意外車禍,別人信,徐晴卻不信,肯定是甘粕正彥做了手腳。他今天難道是遇到比作田莊一還麻煩的事了嗎?

這倒不是,恰恰相反,他是得到了喜訊,他在自責:“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幾次去哈爾濱調查731泄密案都功虧一簣,都讓間諜滑過去了,若不是我突然來了靈感,把信件急速調來,又讓這條最大的魚溜掉了。”

徐晴望著他,“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怎麼越聽越糊塗呢?”

甘粕正彥轉回到寫字台後,在攤開在桌子上的一堆信件上一拍,說:“我光顧檢查信件,卻忘了密寫!”

徐晴湊過去一看,這封信的封麵郵寄地址是“滿洲國協和會白緘”,收信人是白浮白的養女津木惠子,此時信瓤抽出,平鋪在桌上。這封信甘粕正彥是查過的,沒發現疑點。但徐晴旋即發現,甘粕正彥已用藥水將信件塗過,信紙空白處出現了幾行秘寫字跡。

惠子,下一步把731準備何時大規模使用細菌武器計劃弄到手。

徐晴既驚且喜,這還了得?這發現太重要了!誰幹的?難道是他?徐晴幾乎不敢相信。

甘粕正彥也一樣,更不敢相信,他才震驚。太不可思議了,一個隱藏得極深、幾乎沒有可能被懷疑的人,這個被多少中國人辱罵為漢奸的白浮白!

徐晴驚得張大了嘴半天閉不上,在日本高層眼中,白浮白比她舅舅張景惠都可靠啊!

甘粕正彥不得不自嘲:“這是我一生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悲劇。”

他隨即按了桌鈴,天崗長喜進來,甘粕正彥說:“你馬上通知憲兵司令部特高課岸信石齋、弘報處武藤富男、關東軍情報部長宮澤也木、警務司長佐佐木弦三、警察正副總監齊知政、孫德超,馬上到我這裏來,不準問內容。”

天崗長喜敬禮後出去。

甘粕正彥又掛電話,掛通後說:“我找鬆井石根將軍,我是甘粕正彥。”

少頃,他與731部隊長鬆井石根通上話,告訴他:“困擾我們的定時炸彈找到了,就是那個曾經被白浮白收養過的津木惠子。回頭你派人去,把她秘密押解到新京來。證據都在我手上,你放心,錯不了。”

當天下午,按昨天的邀請,湖西會館客廳裏聚了很多女明星,都爭先恐後趕來看白月朗的新嫁衣,紅紅綠綠擺了一大片。這本來是甘粕正彥一次誇耀的機會,但突然出了津木惠子一案,甘粕正彥心思早不在這上頭了。

女明星們對嫁衣、禮服交口誇讚,這是當然的,有的是真絲料,純日本貨。毛料又柔軟又挺括,敢情是英格蘭的料子。

有人抖著婚紗嘖嘖稱讚:“白月朗穿上這套婚紗,真是豔冠群芳了。”

有人羨慕白月朗真有福氣:“能嫁給甘粕正彥理事長,也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啊。”

隻有古樾沒參加品評,她陪著白月朗坐在一邊,白月朗倒像與己無關似的。古樾說:“你就這麼定了?嫁給甘粕正彥了?”

白月朗說:“不是有好多人都羨慕嗎?”

古樾小聲說:“那,梁父吟怎麼辦?也不知他現在被押在哪裏?我本想幫他一把,卻沒幫上。”

白月朗說:“他記著你的情呢。”

古樾問:“你見到他了?”

白月朗看了裏間辦公室一眼,拍拍古樾的手,不讓她再問。

裏間辦公室的門半開著,甘粕正彥沒心思辦公,有點心不在焉,根岸寬一拿來文件,他竟簽錯了地方,根岸寬一說:“理事長,簽錯地方了,那是總理大臣簽名處。”甘粕正彥便狠狠勾掉,重簽。

根岸寬一又請示合拍片事宜,說:“日本方麵在等最後消息,這部合拍片,東寶特別看重,他們又來電報催問女主角人選。”

甘粕正彥懶洋洋地說:“不是定了嗎?白月朗,你回答他們就是了。”

根岸寬一點點頭,說:“屬下馬上發電報。”

古樾聽到了,說:“你成了甘粕正彥夫人,就更走紅了,你聽,日滿合拍片女主角又非你莫屬了,小心別人的嫉妒之火呀。”

白月朗淡然道:“火燒得越大越好。”

古樾審視著白月朗充滿憂鬱的眼睛,說:“我知道你內心很苦,你是不得已,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時,門外一陣響亮的皮靴聲響起來,天崗長喜帶著挎著軍刀的岸信石齋進來,直奔裏間辦公室。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問岸信石齋:“辦好了嗎?”白月朗注意到,甘粕正彥立刻打發走了根岸寬一,這意味著有特種機密。

岸信石齋一笑,輕聲說:“他還能跑出我們的天網嗎?已經辦完了,美中不足的是,不是活口,他拒捕,被擊斃了。我拍了屍體照片。”說著從棕色皮包裏拿出幾張照片放到甘粕正彥桌上。

白月朗努力傾聽,卻根本聽不清。

甘粕正彥不滿地說:“我不是讓你們留活口嗎?”

甘粕正彥看一眼照片,明顯警惕地向客廳方向看了一眼,先把照片收起來,夾到一本日漢詞典裏,斜了客廳裏的白月朗一眼,走過來關緊了房門。

白月朗一時疑慮重重,開始不安起來,她本能地感到他閉門交談的事與自己有關,確切地說,是與梁父吟有關,她的心又懸了起來。

古樾問臉色蒼白的白月朗:“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又變得魂不守舍起來?”

白月朗想了想,囑托古樾一件事:“等憲兵隊的人走了後,你想方設法絆住甘粕正彥,讓他去看衣料,能拖住他一小會兒就行。”

古樾說:“能絆住他的,隻有你最管用啊。”

白月朗說:“你這麼囉嗦!”

古樾明白她是想調虎離山。這容易,古樾一口答應下來。

少頃,甘粕正彥親自送岸信石齋出來,二人顯得親密而又興奮,經過白月朗麵前時,甘粕正彥還顯得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送了沒幾步,甘粕正彥旋即回來,白月朗暗中捅了古樾一下,古樾見甘粕正彥正要往辦公室走,古樾攔住他說:“理事長把我們叫來幫新娘子參謀,你反倒躲一邊去了,你得聽聽啊。”

甘粕正彥隻得應付地湊到女演員堆裏說:“好,好,我聽聽你們的高見。”

這時白月朗借口去一趟衛生間,徑直朝裏屋走去。

白月朗進了甘粕正彥的辦公間,輕輕帶上房門,緊張地回頭看看,捂住狂跳的胸口,她三腳兩步走到桌前,從日漢詞典裏抽出那幾張照片。

白月朗差點暈了過去!那是從不同角度拍攝的死者照片,那不是梁父吟嗎?他仰麵躺在雪地上,身下有一攤血。

白月朗趕忙把照片放回原處,淚水滂沱而下,她幾乎哭出聲來。她三腳兩步跑進衛生間,白月朗插上門,捂著嘴哽咽不止。她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悲痛了,這等於是她斷送了梁父吟,壓根就不該相信甘粕正彥的承諾,惡魔是不能放下屠刀,更不可能立地成佛的,白月朗啊白月朗,你怎麼能這樣輕信,這樣幼稚!

甘粕正彥送走了來當參謀的女明星們,小心翼翼地走回辦公間,拉拉衛生間的門,鎖著。他便敲了敲。

白月朗忙擰大水龍頭掩蓋她的欷歔聲。她站在鏡子前,用手絹擦拭著不斷流出的淚水,擦也擦不幹。

甘粕正彥還在敲:“白月朗,你沒事吧?”

白月朗隻得說:“我修修妝,馬上就來。”

甘粕正彥這才放心地坐到皮轉椅上去看文件。他的目光接又觸到了那本日漢詞典,他拿出照片,想扯掉,又改變了主意,從褲袋裏摸出保險櫃的鑰匙,打開,鎖了進去。

過了一會,白月朗從衛生間裏出來了,甘粕正彥見她的眼睛紅腫著,就問:“你怎麼了?哭了?”

白月朗說:“誰哭了?灰迷了眼睛,我想洗洗,越弄越紅。”

甘粕正彥提議到醫務所去看看。白月朗說:“哪有那麼嬌貴呀,過一會兒就好了。她們都走了?”

甘粕正彥說:“走了。木匠多了蓋歪房子,相中哪塊料子,做什麼,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白月朗現在恨不得一槍打死甘粕正彥。她注意著牆角的衣帽掛,掛著西裝、禮帽,衣廚裏有兩套軍服,卻沒有武裝帶、也沒有槍。槍還掛在甘粕正彥屁股後麵。

甘粕正彥給白月朗倒了一杯威士忌,問:“你方才聽到根岸的話了吧?與東寶合拍的電影,由你演主角,我已簽字,並發電報給東寶公司了。恭喜你,將真正走紅世界。”

白月朗本來想穩住甘粕正彥,盡量不把憤恨寫在臉上,可她辦不到,笑也勉強,顯得很冷漠,她言不由衷地說:“我感激你的栽培,但走紅世界,那隻是夢,我並無奢望。”

甘粕正彥說:“你沒有,我有啊,你是我們滿映的影星,我的部下,又即將成為我的夫人,你紅,我光彩呀。”

甘粕正彥與白月朗碰了一下杯,又宣布了一個好消息:“今天晚上七點,一起到關東軍司令官邸去赴宴,梅津美治郎大將專門設宴請你。”

白月朗說:“請我?為什麼?”

甘粕正彥笑道:“你不是要風光嗎?我已正式請梅津美治郎大將作媒並在婚禮上主婚,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今天的宴會,就是他正式保媒的儀式。”

白月朗顯得很高興地說:“是嗎?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甘粕正彥說:“好事在後頭呢。合拍雙方擬定下個月去日本東京簽約,屆時我將會帶上我的新娘子去出席盛典,並且要帶你去晉見天皇和皇後,那才是更大的榮崇。”

當甘粕正彥的目光轉向別處時,白月朗嘴角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仇恨,她的眼睛再次盯住甘粕正彥屁股後頭的槍牌擼子。

這時天崗過來,遞了一份特急密電,這可不是喜訊了,從甘粕正彥表情的瞬間變化就可判斷。天崗神色莊重地說出了特別加急電報內容:“送往鎮貴監獄的十三個共產黨要犯被抗聯紅胡子劫走了,押送部隊七十人有五十二人陣亡,三人失蹤。”

白月朗聽到了,臉上露出快意。

甘粕正彥看了看電報簽署時間,估計梅津美治郎大將還不知道,對天崗說:“你給憲兵隊、特高課打個電話,至少推遲到明兒早晨向梅津大將報告。”顯然他怕這件醜事衝淡了他的喜慶,才準備推遲上報時間的。

他簽字後把電報退給天崗,天崗答應後敬禮,正要出去,甘粕正彥又叫住他:“我要召開緊急會議,請憲兵司令部、總務廳弘報處、警務司、新京警察廳、關東軍情報部官員馬上過來。”

白月朗猜不透為什麼這樣興師動眾,難道因為張雲岫他們的囚車被劫嗎?不至於這樣大動幹戈呀!

下午四點,聯席會議在湖西會館會議廳舉行。顯然出於保密需要,崗哨從白樺林、樓門口、院子一直布置到樓內,裏三層外三層。甘粕正彥借口怕白月朗寂寞,叫來古樾,陪她到標準放映室去看一部日本新片,還沒來得及翻譯呢。

岸信石齋、徐晴、武藤富、佐佐木弦三、宮澤也木、齊知政、孫德超這些諜報巨頭都應召到會,一臉肅穆地圍坐在會議桌旁。

甘粕正彥已經把情報和搜捕命令通報、下達完畢,他命令從現在起,新京全城戒嚴,舉行軍警憲特聯合大搜捕。他特別宣布了一條禁令說:“逮捕共黨巨頭白浮白之前,大家都不要走動了,都用電話調動部屬,這是保密的需要,希望大家理解。電話,已為大家備好了。”

這實際是一種不信任,孫德超、齊知政最敏感,他們畢竟是中國人,二等國民。齊知政鼻子哼了一聲,白了甘粕正彥一眼,算是不滿的發泄。孫德超卻拍拍他的手背,說了一句“忍為高”。

天崗長喜推開隔壁房門,長桌上有一大排電話機。這真是獨具匠心的指揮藝術!

孫德超與齊知政商議片刻,走向電話桌去給部下下達指令,調動新京特別市的幾萬名警察部隊。這時已是一片掛電話聲。

甘粕正彥悠閑地坐在會議廳裏吸著煙。

孫德超掛了一個號碼,響了三聲,他又扣下了耳機子,嘟囔著“怎麼是忙音?”他又一次撥號,他這種靠撥號發信號的獨特報警方式,就在甘粕正彥的眼皮底下進行,這是甘粕正彥做夢也想不到的呀。

此時,省、市委七八個要員正在新京警察總部副總警監孫德超的辦公室開會,白浮白和省委老郭等人都在。電話鈴又響,已是第三次振鈴,響了三聲後,白浮白接起來,對方“哢”一聲掛斷了。

白浮白立刻站起身,果斷宣布馬上疏散,出事了。而且告訴大家按最危機方案分頭隱蔽,切斷一切聯係,直到省委、市委出麵聯絡。與會者紛紛出門。

行動好快呀,大街上已是一片緊張氣氛,此時日偽警憲已經大規模出動了,一片警笛聲、車聲。

被甘粕正彥稱為“梳篦式搜查”的統一行動,應當是萬無一失的。目標很明確,抓到令他恨得牙根發癢的白浮白!隻要他不從人間消失,他就必然落網,他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會因露了馬腳而遭滅頂之災。甘粕正彥一切安排就緒,就興高采烈地攜白月朗到關東軍司令官邸二樓宴會廳赴宴去了。

當甘粕正彥挎著盛妝的白月朗步入鋪滿紅地毯的宴會廳時,穿和服的梅津美治郎迎到樓梯口,笑容可掬地向白月朗伸出手來說:“白小姐真是傾國傾城啊,中國人是這麼形容美人吧?”

白月朗與他握手,矜持地笑笑說:“謝謝,打擾司令官先生了。”

梅津美治郎一指旁邊的仁丹胡說:“這是我的參謀長秦彥三郎。今天他不是以參謀長的身份出席,而是我的朋友,你看,我們都沒穿軍服啊,我當紅媒,他當紅媒的見證人。這一刻,我們都遠離戰爭了,哈哈……”

白月朗又與秦彥三郎握過手,梅津美治郎坐了主座,讓白月朗陪在他右邊,再右手才是甘粕正彥。

梅津美治郎說:“我從前隻是從電影裏欣賞白小姐的芳姿,在寫字台玻璃板下感受你的魅力,今天總算見到真人了,真是比電影裏更漂亮、更動人。”

秦彥三郎拍拍手,等候在宴會廳外的侍應生開始魚貫而入,倒酒上菜。白月朗注意到,門外直到樓梯,都站列著衛兵。

梅津美治郎征詢甘粕正彥的意見:“當紅媒,應該有個儀式吧?”

甘粕正彥把準備好的兩份大紅燙金帖子捧上去,說:“這是我和月朗的生辰八字,按中國的習慣,要交給媒人,測算是相旺還是相克。”

梅津美治郎看了看,說:“我雖不懂陰陽八卦,可我會看麵相,一看二位的麵相,就是大富大貴之人,這媒當定了。”他舉起紅酒來,“我提議為甘粕君和白小姐百年好合幹杯!”

甘粕正彥前傾著上身,隔著白月朗與梅津美治郎碰杯。這一瞬間,他屁股後的小手槍分外醒目。

甘粕正彥突然發現,天崗長喜在門口張望徘徊,又不敢進來,樣子很焦急。

甘粕正彥向梅津美治郎耳語幾句,放下酒杯迎出去,白月朗一直盯著他。

天崗長喜的報告令甘粕正彥又吃驚又震怒,白浮白跑了,所有他能落腳的地方都搜查了,可以說搜遍全城無消息,他神秘地消失了。

甘粕正彥差點暈過去。幸虧天崗長喜扶住了他。難道他又事先得到了消息?不可能,命令一下,軍警憲特官員全沒放回本部,都在他甘粕正彥眼皮底下指揮所部的,甘粕正彥有情報來源,徐晴打來電話,白浮白今天上午一直在協和會上班,中午還出席了一個官方宴會,一切都很正常啊!這是怎麼了?他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下令繼續封鎖全城,再次搜索,他不相信白浮白能上天入地。

回到宴會廳,甘粕正彥又顯得若無其事了,矜持而儒雅,對於梅津美治郎疑問的眼神,他也隻是淡然回答“一點瑣事”。

白月朗的眼睛裏充滿了仇恨和複仇的怒火,她又一次把目光定格在甘粕正彥屁股後的短槍上,她必須按計劃行事,她什麼都不顧了,腦海裏隻有複仇兩個字。她突然扔了酒杯,不顧一切地拔出了甘粕正彥屁股後的手槍,退後一步,把槍口對準了甘粕正彥。

由於太突兀,在場的人雖然身經百戰,也還是愣了、僵住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還是甘粕正彥最先清醒過來,他臉色煞白,強作鎮靜地說:“白月朗,你別這樣開玩笑啊!”

白月朗滿眼流淚地說:“你這個惡魔、偽君子!我今天是替梁父吟報仇的!”她一閉眼,用力勾了一下板機,卻沒響,這才想起開保險。但已給日本人贏得了時間。

秦彥三郎向外一招手,大叫:“衛士們!”一下子擁進十多個持槍的衛士,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白月朗。

梅津美治郎閃到廊柱後說:“小姐,我想,這個天大的玩笑開到這兒該收場了。我不忍心讓我的衛士在你那美麗的身體上留下一串串彈洞。放下武器吧。”

甘粕正彥恢複了鎮靜,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白月朗一定發現了梁父吟屍體的照片,不然不會躲進衛生間哭得兩眼紅腫,他悔恨自己粗心大意,早該發現她的反常。他對白月朗說:“白月朗,你別衝動,梁父吟的事,一會兒我跟你解釋,咱自家的事,何必給司令官添麻煩呢?快把槍給我。”一邊說一邊試探著向白月朗靠近。

這一刻,白月朗眼一閉,勾動了板機,砰一聲,擊中了甘粕正彥左肩,他搖晃了一下,扶住椅子沒讓自己倒下去。

幾乎同時,衛兵的槍響了,白月朗倒地,槍也落在腳下。

甘粕正彥掙紮著、擺著手,拚命喊:“別開槍!”

梅津美治郎擺擺手,衛兵退下去了。他和秦彥三郎湊過去看白月朗。

白月朗的腹部正在流血,她還有神誌,她抓起落地的短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沒等扣動板機,甘粕正彥一拳打飛了手槍。

白月朗奄奄一息地閉上了眼睛。

甘粕正彥抱住白月朗大叫:“快叫救護車,救護車呀!”

梅津美治郎和秦彥三郎交換了一個無法理解的眼神,走開了。

白月朗又緩緩地睜開了那雙清澈的黑眼睛,她眼前出現了絢爛的霞光,旋轉著、升騰著,梁父吟就在那雲錦般的霞光中時隱時現,白月朗喃喃地說了聲“等等我”,她覺得自己也輕盈地飛上了雲端。

雋永、深沉的歌兒似乎是從天上飄來,把她帶入一種空靈的世界,去體味另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