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簡除煩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征為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老叟,龍眉皓發,自若邪山穀間出,人齎百錢以送寵。寵勞之曰:“父老何自苦?”對曰:“山穀鄙生,未嚐識郡朝。它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車以來,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聖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寵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為人選一大錢受之。
——《後漢書·劉寵傳》
有什麼東西從會稽郡的一錢亭上掉下來。
樹葉掉下來,就像一群人,把鳥兒也捎上,
它們一樣一樣地掉下來,骨頭和牙齒也掉下來。
它們都在墳墓裏,
但是墳墓也掉下來了。
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回來了。
你粗茶淡飯,餐具也許是粗陋的瓦器,
百姓送百錢,送你走,送你高升。
你隻帶走這一文錢,像雪片飛過餐館酒紅的視野,
掉在錢清江裏了。
不過,這江是會稽郡的後代為你命名。
過了山陰縣界,哪裏去找你的墳墓?
這個劉寵,你的廟建在東漢,留到今朝。
錢清江是一名講述者,
曆朝曆代,湧流不息。
錢清江說,這一文錢像一根木頭,活著時叫作大樹,
它現在在水裏,比水輕,又比水結實。
但它現在仿佛並沒有失去生命。
錢清江說,這一文錢已經成了水底的沙,
堆成了一個墳墓,
裝著一個在會稽郡當官的人,這個人其實已經上了天了。
陶母退魚
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嚐以坩鮓餉母。母封鮓付使,反書責侃曰:“汝為吏,以官物見餉,非惟不益,乃增吾憂也!”
——《世說新語》
不再為困倦而睡眠,
在晉代的邊上,我一坐上千年,
像陪一個孩子。
我在靠北的位置睡著,醒來時是7點,
太陽照在江麵之上。
這樣行不行?母親,這樣行不行?
讓它們逃離剝奪它們食物的嚴冬,
在潯陽的一個季節,回到它們遙遠的產卵地。
它們是魚,一罐醃製好的魚
尋找屬於自己的夏天。
這樣行不行?母親,這樣行不行?
混合、堆積、層疊,幡然醒悟,
就像晉代某處樹林中的灌木,
隻要一絲陽光就能完成整個光合作用。
從公家到私家這一步之遙,
是一種病。一罐醃製好的魚,止痛。
這樣行不行?母親,這樣行不行?
兩袖清風
手帕蘑菇與線香,
本資民用反為殃。
清風兩袖朝天去,
免得閭閻話短長。
——明·於謙《入京》
有些人,為了金銀,時而發光;
有些人,在光線彌漫的地方,雙眼不能完全睜開。
有些人,為了像樹葉一樣,落到地麵,學習哭訴。
學習之際,大地上還墨跡未幹。
有些人,錯過了天堂,嘴角還有泡沫。
有些人,經驗上有翅膀,有兩個以上的方向,
羽毛的顏色有兩種以上,可以變幻。
有些人,成了曆史的食物,卻沒有標明品牌。
有些人,趕雞攆鴨,高聲叫罵,
都在美景之中,幸福地閉著雙眼。
有些人,花在集會上的時間,多於養育的時間。
有些人,順流而下,陪同別人的想法。
有些人的僵局已解,因為天已經黑透;
天已經退後,已經不在雙眼的掌控之內。
有些人,眼底有霧,問題在太陽底下縮水,
有些人的汙水時而從汗孔滲出。
有些人,是死是活,在書裏不能查清。
有些人,在倒地之前,找尋土地之下的腫瘤。
有些人,體內在下雪,而且有機會變成水;
有些水會流動,會像蒸發一樣回歸泥土。
一杯陳年老酒下肚,有些人的衣物要在解凍後歸還;
軀體要在歌聲中回暖,椅子要在眩暈中旋轉方向。
有些人,坐在椅子上向周圍看:
成千上萬的生命已經在春寒中,又伸出幾根手指。
2007.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