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霧氣中,終於出現了老族公的身影,那纖細的身子足以另每一個女人嫉妒,卻也纖細的讓人可憐。
雖然我一直對老族公有些莫名的好感,可見到僵屍,還是忍不住的害怕,尤勿與三嫂早就縮到劉為民身後了,我也想跑過去,卻被他推了回來,威脅道:“去把納蘭元清除掉,否則你這輩子也見不到文靜。”
我說你胡說什麼呢,我要有抓僵屍的本事,還能任你欺負到現在?
劉為民卻說,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你王震的本事就是對付老族公。
劉為民有著不屬於他那個年紀的怪力,老族公那口黑酸枝木的棺材,我用上吃奶得勁都推不開棺材蓋,而許祈屏息靜氣,哼哼幾聲,可以用雙手抬起,劉為民就更厲害了,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抬起蓋子不說,還獨自將裝著許樹林的棺材從祠堂裏搬到院中。
此時,我執意不肯上前,劉為民揪著衣領,徑直將我拋了過去,對老族公喊道:“納蘭元清,你不是想要這小子麼?收貨吧!”
手舞足蹈著,在空中劃出一條拋物線,老族公的身影在我眼中漸漸放大,垂在身側的手抬了起來,並攏的五指留著烏黑尖長的指甲,也不知道是想接住我,還是想戳死我。
最終,我竭力側著身子躲開他的手,重重砸地上,一抬頭,便看到了讓我反胃的一幕。
是老族公的傷口。
黃勁柏分成兩片之後,傷口處汨汨流著黑色的液體,他就好像灌了水的氣球,雖然那些蟲子讓我頭皮發麻,卻不感覺惡心,而老族公則不同,內髒的碎塊,骨頭的斷茬,結成痂的黑血,幾隻食腐的蟲子在傷口處大快朵頤,還有滔天惡臭撲鼻而來,讓我胃裏陣陣湧動,忍不住吐了一地。
一邊吐著,一邊手忙腳亂的向劉為民爬去,卻被一雙冰涼堅硬的爪子抓住了腳腕。
那股涼意瞬間躥到全身,我手足僵硬,趴在地上連哭喊求饒都不敢,生怕引起他的不滿,,而老族公將我提起來,掰著肩膀,將我轉著麵向他。
枯槁的半張老臉,一條條快要風幹的筋肉,掀唇露齒,近乎光禿的褐色牙床上插著一顆森然的尖牙,本該讓人脖子發涼的模樣,可與他對視,卻悲從中來。
深陷的眼窩中嵌著一顆渾濁的眸子,那說不清是灰暗還是陰冷的眸光總帶著無盡的悲傷,打從第一次見到老族公,我就感覺他在流淚,卻始終想不通,僵屍為什麼會哭。
剛才我想躲在劉為民身後,卻被他推到身前對付僵屍,可老族公一如既往的沒有咬我,反而揪著袖子將我拖到身後,單腿向前跳了一步,擋在我與劉為民中間。
那意思,他是想保護我?!
生前,他便是佝僂了腰,十分矮小的老人,如今又隻剩半邊身子,單薄到一陣風便讓他搖搖欲墜,卻堅定不移的站在我前麵,我比他高了一個頭,粗了一多半,此時看上去,就好像一隻小白兔在保護受了傷的大猩猩。
從始至終我都不知道老族公何以如此對我,但他所傳遞的舔犢之情卻那般真切。
劉為民忽然喊道:“王震,你不要文靜的命了?”
我啞著嗓子問他:“要,但我能做什麼?”
劉為民道:“用你手上匕首,捅穿他的胸口!”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手裏居然多了一把小臂長的匕首,古樸無光,更加詭異的是,匕首明明很沉重,卻是我看到之後才察覺。
心裏一緊,匕首墜地,劉為民爆喝道:“撿起來幹掉納蘭元清,否則你再也見不到文靜。”
劉為民的臉上再也沒了往日的祥和,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暴虐嘴臉,雖然早就察覺他不懷好意,可此時他不再偽裝,徹底的撕破了臉皮。
我撿起匕首,卻沒有聽他的話,而是隔著老族公問道:“不行,你先說清楚,我和老族公究竟是什麼關係?”
“不管是什麼關係,如今他就是一具不該存在的屍體,而文靜還是活生生的大姑娘,如何選擇,你自己拿主意吧!”
誠然,老族公是僵屍,可即便是僵屍,我也無法對一具始終想要護著我的僵屍下手,遑論這僵屍也許還與我有些淵源!
但我同樣無法舍棄文靜。
進退兩難的選擇,而老族公背對著我,一動不動,我幾次抬起手想用那莫名出現的匕首捅進他的身體,卻在匕首尖即將觸碰時收手。
劉為民很有耐心的等著,而老族公也靜靜的站著,我則在每一分每一秒中備受煎熬,山坡上悄無聲息,直到尤勿喊出了一句話:“王震,再猶豫下去有什麼用呢?這不是在老族公和文靜之間選擇,你也看到老爺子的手段了,他沒人性的,你別忘了山下還有康九香,老家還有一大家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