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甚至忽然間明白了張元吉特有的表情的含義。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古怪模樣。
曾向寵溺的兒子許下共同飛升的諾言,倒頭來,卻不得不親手殺掉阻礙自己飛升的兒子。
他不知該悲哭那將死的兒子,還是該嘲笑自己曾經的作繭自縛。
我也不知道該為九香的出賣而難過,還是該嘲笑自己當初的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要不人們總說最堅固的堡壘往往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我擁有全世界卻堅固的身體,沒有多少武器可以傷害,可重傷我的露陌匕首出自博遠揚之手,落到敵人手中又是因為我的大意而遺失,將匕首捅進我身體裏的,卻是我最愛的妻子。
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或許老天爺也不希望我這怪胎活在世上?
我有三寶,嫁妝劍是朵朵送的,劍招是名人兄留在我的意識之中,菩薩金身又是迷迷糊糊就擁有了,所有人都認為我是最有實力硬抗張元吉的人,這運氣簡直強到老天爺都嫉妒。
所以老天爺親自出手了!
露陌匕首落盡九香手中,這不奇怪。
當日去雲南,尤勿在江沙失蹤,沒有人可以將沙中人悄然挪到百裏之外的棺材中,那隻能是他一開始就沒有進去。
尤勿是許祈的人,與季飛飛那傻貨打賭,被埋進沙子裏的,很可能是許祈弄出的假人,許祈一直跟在我們身後,我將匕首落在山洞中,再去卻找不到,就是被許祈拿走了。
九香身上的每一寸都暴露在我眼中,來這裏,她沒有任何武器,但她曾被許祈擄走過一段時間,想必是那時候將匕首交給她,不過當時許祈未必知道我能逃出火山地獄。
或許他一開始的計劃,是讓九香暗算爺爺吧。
短短的幾秒時間,我腦中思緒萬千,嫁妝劍終於頂在我的胸口。
卻沒有尖銳的刺痛感。
九香湊到我耳邊輕輕的說:“這世間隻有兩個人對我好,幹爹和你,我願意一輩子做他的女兒,做你的妻子,但我與你們相遇,全都是許祈的算計,我比你更恨他,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死,我也確實這樣做了,可他偏偏將我救回來,你說,這像不像演給你看的苦肉計?他就是這樣威脅我的!我不怕你恨我,反正你一定會原諒我,下輩子咱們不會再遇到他,九香隻屬於你一個人,你也隻屬於我,這樣多好!”
說完,她粲然一笑,手腕用力,嫁妝劍重重一頂。
九香說的沒錯,隻要她不傷害我的親人,不侮辱我那點男人的自尊,無論她做什麼樣的事,我都會原諒她,保護她,而且安素離去後,我原本要跳崖赴死,也是看到了許祈,想到九香在他手中才跑來相救,這條命就是留給她的,她拿去也並無不可。
何況,這樣的結局也不錯,該死的都死了,就算我活下去也沒有意義,還不如一了百了,忘掉所有的痛苦,下輩子全心全意的守護九香一人。
我本來就是個胸無大誌的小職員,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個漂亮老婆,平平靜靜的度過一生,九香所描繪的,正是我所渴望的。
今生沒能免她擔驚受怕,來世彌補吧。
我閉目等死。
以嫁妝劍的鋒利,稍稍用力便能將我倆的心髒穿透,連在一起。
可胸口卻沒有尖銳的刺痛感,反而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九香輕咦,再次加力,便聽到清脆的一聲裂響,我胸前的皮肉也被刺穿,可隨即卻有一股火熱的液體順著傷口湧進了我的身子,驟然間百脈俱通,好像打了雞血似的磅礴力道湧來,消失的力氣重新回到全身,我趕忙展臂掙開九香的懷抱,手腳並用向前爬去。
世間最善變的是什麼?
是人!
一同赴死的心願煙消雲散,我能掙紮肯定不會陪她去死,九香雖然將我出賣,卻也有可以理解的苦衷,她老老實實的認個錯,我也不會怪她,何必要死呢?!
向前跑兩步,眼角餘光看到一個粉藍色相間的模糊身影,正要轉頭,莫名冒出來的磅礴力量又莫名消失了,血已不流,可重傷的虛弱卻傳遍全身,我踉蹌著摔倒在地,心裏還擔心九香衝上來把我做了,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耳光聲。
和一個女人興奮的尖叫:“死女人,拿過來吧,用我的劍,殺我的男人,一點麵子都不給我,真當我朵朵是吃素的?哈哈哈…”
震驚,狂喜,我顫抖著轉過身,便看見那身穿粉藍色長裙,纖細苗條的身影正握著通體烏黑的嫁妝劍仰天長笑,笑的無比囂張,無比得意,就好像成功將小處.男灌醉,即將施.暴的女色.狼那般猖狂。
九香倒在她麵前,臉色蒼白,眼含驚恐,臉上的巴掌印更加紅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