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之閑人一邊清醒一邊做夢。
如同迷失在桃源鄉的旅人一般,
在漫無目的的夢境中,隻是為了驅趕無聊——
閑人今天也在做夢。△
▲東區——地下賭場這裏是充滿肮髒氛圍的“島”上唯一一處釋放出異常氛圍的場所。
這裏並非浸染汙垢的空間,不如說是正相反——
從居住在東京的人眼裏看來,未必有如此感慨吧。
沒有一道裂痕的豪華牆壁和配合樂園風景的浮雕裝飾,一切都在色澤鮮亮地誇耀著自己的存在。鋪著紅色地毯的地板上滲出柔和的暖氣,踩上去讓人有種王族宮殿的感受,來訪者也會陷入自己是被挑選出來的人這種錯覺中吧。
僅此而已的話,還不足以在這座“島”上令人驚訝——這裏還備有普通人一生都見不到的設備。
在寬廣大廳中央的枝型吊燈下方,擺著真正拉斯維加斯風格的輪盤賭台,裏麵還密集地排列著各種各樣的老虎機。這裏備有巴加拉紙牌和21點的專用台麵,連雙骰賭博等骰子遊戲用的賭博角都設置好了。四麵牆壁中有一麵被吧台占領,架子上排列著數百種鮮豔的酒瓶。酒瓶的集合體就如同彩色玻璃一般,這裏明明就是違背道德的場所,看上去卻有種教會的神秘感。
存在於肮髒的“島”上,隻有被選擇的人才能出現的另一次元。
這裏與周圍的氛圍差別就好像這個空間正在從周圍剝奪金錢——而實際上,來訪島上的“客人”或本來就住在島上的居民之金錢確實被這裏剝奪了。
從資本主義者的觀點來看,完全可以稱為是樂園的空間中——
一個男人正哢嚓咬響漂浮在烏龍茶裏的冰塊。
“那麼……到底怎麼回事呢。”
坐在吧台旁飲用非酒精飲料的,是一位淺黑色皮膚、國籍不詳的青年。
雖說是青年,從他的外觀來看是搞不清楚他的年齡的。他的臉上掛著哂笑,正向吧台裏身穿酒保服的少女搭話。
“美咲怎麼認為?就這樣接受西區的挑釁嗎……雖說我們的防禦才是命根子,我沒打算由咱們發起挑釁。不過,如果被對方攻擊,該以何種規模反擊呢。這一點就憑你的意見來決定吧!”
“咦!?”
酒保服少女聽到對方突然拋來這樣一個重大至極的命題,連判斷是玩笑還是認真的功夫都沒有就陷入了恐懼,手裏的杯子也脫落了。
幹澀的聲音在賭場內部響起。吵鬧聲和硬幣的咣當聲將其抹消,隻有吧台附近的人一起看向這邊,確認是否有事。
“請、請、請原諒對不起對不起……!”
也不知道她是在為什麼而道歉,但酒保少女隻是條件反射地拚命道著歉。周圍的賭場客人看到坐在吧台旁的男人麵孔,都擺出一幅“少管閑事,省得麻煩”的表情將意識重新返回到自己正玩的遊戲中。
“那、那個,請原諒,我怎麼能對那種大事……!”
“不不。應該由我來道歉。抱歉呢,似乎是嚇到你了……之後我會把杯子錢付給管理人的。”
“不、不!豈有這樣的事情!?”
“現代人要說‘哪門子的話’。”
褐色男人一邊苦笑,一邊把手帕遞給吧台裏的少女。把男人夾在中間的兩位豔麗美女也配合著他發出嗤嗤笑聲。
她們中一位是亞洲係,一位是白人女性,從周圍人的眼中看來,她們正公然跟男人的身體緊緊相貼。
酒保少女不知道該把視線落在何處,她慌慌張張地收拾著碎掉的玻璃。
沉默地看著少女幹活,男人把兩側女性的簇擁當成是一種空氣對待,一臉若無其事地繼續對話。
“哎呀……不過呢,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們哦?如果西和東的關係更好,我們會比現在強大數倍並完全掌握這座島……那樣的話,就不會帶給你們不安的日子了。”
“不、不會!完、完全哪裏可以有這種事情!”
“……你著急的樣子真有趣,美咲。”
“咦!?”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點到,酒保少女——八十島美咲的身體驚恐地一顫。
以前也被叫過很多次,但是被眼前這個男人稱呼果然還是讓她最為緊張。
平時都是由管理人稻嶺來招待他的,但是今天稻嶺休假了,沒辦法才讓美咲來招待。本來他就每周最多隻來一次,很明顯也有隨性而來的日子,不會完全符合預定。
以前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但是那時他的身邊大多有潤跟著。話說回來,今天沒看到她那位可靠的好友。
男人看上去相當隨便,實際上骨子裏是個認真的人——不然的話,這個男人就不會成為坐在東區組織頂端的大人物。
他的心胸很寬廣,但弄不好也會說出“讓東區化為烏有”這種話,在背地裏抹殺其他幹部。
在沒有自覺的炸彈麵前,美咲緊張地說出待客的話。
“那個……老板平時都做些什麼工作呢?”
美咲模仿賭場管理人稻嶺,將麵前的人稱為“老板”。
“工作?正如你所見。”
“呃,不,我沒見過您工作……是不可能的!一直以來您工作辛苦了!”
美咲一邊說出意義含糊的台詞,一邊想著為自己的愚蠢死掉算了。這樣簡直就是第一次去夜總會打工的女高中生嘛。
但是,她詢問工作內容對象的男人隻是浮現出厚臉皮的笑容,轉圈搖晃著杯子。
“哼哼……你想問我阿蘭·格蘭·戈蘭·J·吉塔爾林·山城·外太空·拉迪奧沃斯什麼呢?是想從我的話中挖掘出深層內涵嗎……看來你也是相當有水準的謀士呢。”
“咦!對、對不起。我什麼都不懂在各種方麵運氣都不好靠近老板這樣的人隻會顯得愚蠢可笑……!”
“你果然很有趣呢……”
站在東區頂點的男人——吉塔爾林格格笑著,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物,愉快地講述著自己的事。
“就告訴你一件事吧。”
“哈、哈啊……”
在嚇掉了魂的美咲麵前,吉塔爾林將手指交叉撐在下巴上,擺出了動畫裏壞人角色的姿勢。
“你對無聊有什麼看法?”
“哎……?”
美咲不知道對方問了自己什麼,連回答都做不到,隻是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沒有期待得到美咲的回答,吉塔爾林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繼續講述著。
“我認為無聊就是罪惡。”
“罪、罪惡?”
“是的。無聊是罪。不得不接受懲罰。你想想看。在這個地球的薄薄地皮上,為了讓一小部分世界運轉,一切生命得以誕生、生存、滅亡,能量也得以循環。在這之中,無聊這種東西讓流動的能量白白停滯了。它跟地球上的一切生命作對,隻是讓能量被無所事事地堵塞住。這不算是罪惡是什麼?不從生命的角度而是從社會層麵來看,生產和文化的發展,或者說幫助他人的誌願者使用的能量,如果這些東西停滯,給本人也會帶來痛苦的‘無聊’不管從文化還是生命的角度來看都可以算是可怕的敵人。”
“哈、哈啊……”
“1999年,這個國家的家夥似乎是畏懼著恐怖大王什麼的吧。相信那些,也是因為‘無聊’。對於每天都忙碌生活的人類來說,世界滅亡的預言是無所謂的事。於是,恐怖大王最後沒有來。懷有期待的人們得到了什麼?沒錯,淡淡的失望和新一波的‘無聊’。也許這才是恐怖大王的真實身份。沒錯,就跟恐怖大王這個稱呼的程度同等——無聊就是罪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