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十年前的體溫(3 / 3)

文學像一劑毒品,常讓我們的青春,發出陣陣興奮的尖叫。那些年,我們的足跡很少走出省門,但我們的文字卻坐著火車、輪船、飛機,毫不膽怯地周遊全國。我們的名字,抽象而又真實地代表著我們,把我們的生活和思想種植到了全國的每一個省份。每當我看到自己的心血變成油墨飄香的鉛字,心跳便會瞬間加速,體溫便會陡然上升,我感到自己的天空,清澈,開闊,明麗,和風拂麵,陽光燦爛。好些天,那些剛剛發表的符號,像一條條歡蹦亂跳的魚,頻頻躍現在我的眼前,激起我又一次創作的衝動。在焦急的期待中,我又迎來了下一波的興奮和激動……那種幸福、快樂得讓人眩暈、沉醉的感覺,至今仍讓我羨慕不已。可惜的是,這種感覺如今我是再也尋不到了,我已褪卻了對文學的高燒,多年不再寫字,就算偶爾收到被人轉載的舊作,連信封都懶得撕開。文學,還有激情,已隨著我的青春,在我的人生中慢慢老去,是現實這劑更加腐蝕、凶猛的毒藥,讓我的神經變得淡漠,麻木,朽爛。

1999年,眨眼就過去十年了,十年前的這些往事,我不知當榮、忠應他們是否還記得。當榮如今遠在武漢,偶爾也到北京,摻和在娛樂圈裏,做些令人備感荒唐、無聊和功利的事情。他的職業是記者,卻自稱是明星操盤手。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瘦高的網絡紅人,曾經是一個熱血沸騰的詩人。忠應如今做了我的同事,謹小慎微,戰戰兢兢,每天按部就班,端坐在電腦麵前,敲敲打打,編些扯皮絆筋的民生稿件。我與他交流的話題,除了工作,居然隻剩下家庭。當年他與我坐十幾小時硬座到鄭州開全國小小說筆會時的豪強氣慨,如今已蕩然無存。宗福早在幾年前便到一個縣級市做了副市長,把智慧和熱情全傾注到了他轄下的子民身上,一年難得見兩次麵,隻有我,偶爾還在回味他妻子當年款待我們的桂花魚。而那個我們一直敬稱為老師的抒情詩人,多年前就已不再抒情,如今則做了我們報紙的副總編,分管著毫無詩意的創收工作。我很少叫他老總,仍是固執地稱他老師,我想用這種似乎更加真情的稱謂,表達我對他的敬重,表達我對往昔的記念。至於我自己,天天行走在人來人往的都市,默默無聞地應付著那份賴以謀取稻粱的工作,編稿,審稿,熬夜,值晚班,睡懶覺,不單對工作、對文字已毫無興趣,就是對當年若幹詩歌追回的愛人,也了無激情。

在2009年這個炎熱的盛夏,我花了幾個晚上的時間,把十年前的這些前塵舊事從記憶的深處找出,放到陽光下翻曬,連我自己都感到訝異,我不知道,這是一種珍陪,還是一種拋棄,抑或是一種了斷?我感到我現在的體溫,正平穩地運行在37度汞柱上,日子過得平靜,平淡,平庸。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本原的生活,還是一種潛伏的危險?而當年的熱度與高燒,到底是一種病態的人生,還是一種對病態的反擊?所有的一切,都隻能在我的人生裏收攏,讓時間來沉澱,破解,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