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米(2)(1 / 3)

這時候,我看見花阿搖著兩個布袋似的大奶朝木棚走來。老姆死後不久,花阿就搭上了父親。她露出了一排金牙,好像打開了金鑾殿,一派金碧輝煌。

你們爸子倆討論啥貨國家大事,我遠遠都聽入耳朵了,花阿說。

我扭頭要走。

川的有出息,聽說考上大學啦,花阿說。

父親捧起飯甑,說晚飯叫貴的送。

這臭骨人越來越沒用了,父親說。

哥一覺睡到快吃午飯時才醒來,他迷迷瞪瞪下到一樓灶間,看見春子在灶洞前吹火,扭頭便走。他想去剪個頭發,一摸口袋,隻有一張破破爛爛的伍角錢,心裏頓時一片悲涼。

阿皇在土樓大門口開了間雜貨店,他看見哥懶懶散散走了出來,說還來不來啊?

誰怕誰啊?哥說,哥一連打了幾個嗬欠。

哥走進雜貨店,說先借我20塊。

我們一貫現對現,沒借錢的。阿皇說。

我沒錢,我現在連剪頭發都沒錢了,哥說。

阿皇歎了口氣說,你一家守著黑米,怎會沒錢?聽說最近又漲價啦。

你別跟我說黑米,哥說。

黑米是老貨子的,我討厭黑米,哥說。

總有一日我要到廈門做工,這種日子我煩透了,哥說。

阿皇笑了笑說,你真傻,偷幾斤黑米到城裏賣,錢就有啦。

原來你老爸還挨家挨戶送,一家一碗,現在一粒都不送,都拿去賣錢,他也真懂得掙錢啊,阿昌說。

送又怎麼樣?不送又怎麼樣?你最好別再跟我說黑米,哥說。

阿皇不說了,他遞給哥20塊錢,兩人就用撲克牌賭起來。

沒多久,哥把20塊輸光了。

阿皇說,這20塊不用你還了,隻要你給我一斤黑米。

哥摳著指甲,不說話。

原來你老爸還挨家挨戶送,我用它來浸酒,那味道真是不錯,可惜……阿皇說。

哥悶聲不響,起身走了。

隻要一斤,阿皇說。

哥回到土樓,就上了二樓。二樓是貯物間。他打開門,一種農具的氣味迎麵撲來。他先用眼光在四處搜尋了一遍。穀倉、壇罐、麻袋,他—一打開,都不是黑米。他發狠地踢倒了一隻壇子。

幹你姥的黑米!哥說。

誰也不知道父親把脫殼的黑米和稻種藏在哪裏。聚族而居的土樓,一條環廊串起了每個家庭,秘密是不存在的,但父親的黑米藏處是個例外。

村長背剪著手走進父親的木棚,村長收斂了平常的脾氣,村長說,我明早到鄉裏給盧書記探病,稱給我兩斤黑米。

沒了。父親說。

我給你錢。村長說。

你要我哪敢算錢?你也不早說,我都拿到城裏賣光了,父親說。

村長不信,他的脾氣上來,聲音就尖了,說你還想不想要化肥供應?

黑米不用化肥,父親說。

村長哼了一聲,憤憤走了。

逼我沒用,逼急了我啥貨事都幹得出來,父親說。

村長走後不久,花阿來了。她癱在父親懷裏,父親的手就不客氣地運動起來。

給我半斤黑米,我後山娘舅快死了,一直念叨著吃黑米,花阿說。

賣光了,父親說。

花阿摔掉父親的手說,那就算了,我看透了你這個人。

說個笑你也當真,父親說,父親重新在她身上運動。

你明天來拿吧,父親說。

你到底藏在哪?花問說。

你別打探,父親說。

誰也別想找到那個地方,父親說。

老姆病倒了。病床前隻有哥和我。父親在木棚裏。

你爸心裏隻有黑米,我還不如黑米。老姆氣若遊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