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忽然覺得時光都慢了下來,歲月靜好。
聽到腳步聲,楚洛衣抬頭看向來人,發現是歐陽千城的時候微怔,隨即將手中的針線放進了簸箕裏,起身沏了一壺茶:“坐吧。”
歐陽千城點點頭,沒有做聲。
楚洛衣也坐在了他的對麵,看著他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便主動道:“今後你有什麼打算?”
歐陽千城抬眸看向麵前依舊如畫的女子,他總是很難想象,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還能這般平靜的同自己說話,他甚至曾經一度以為也許她是另有圖謀,可是如今看著那雙黝黑的眸子,平靜,寧和,仿佛一汪波瀾壯闊的海,在洗盡鉛華之後驀然歸於平靜,帶著一種難掩的睿智,滄桑,卻依舊保持著心靈上的清明。
這一刻,他終於相信,她確實不曾再怨恨自己了,可是,這種大度的寬容卻越發的讓他覺得無法自我原諒,更是無地自容。
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緒,楚洛衣輕聲開口道:“你也莫要再自責了,當年的事情,情非得已,你固然有錯,卻終究還是因為至情至義所至,若非你重視親情,便也不會想著為你母族報仇,幫你父親肅清逆黨,所以,即便你出手狠辣,成了一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卻終究值得原諒。更何況,你半生坎坷,雖然身份顯貴,卻一直處在權力的漩渦,從來也不曾好過。”
歐陽千城隻是沉默,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可是在他的心底卻明白,無論她怎樣為他開脫,那些錯終究是錯,無論你有著怎樣的理由,那些傷害也終究不可挽回。
楚洛衣淺笑著開口:“其實你還不知道吧,楚家的人並沒有全都死絕,很多人都還活著,這也算是曆盡劫難之後的浴火重生吧,相信百年之後,又是一個新的門閥貴族誕生,所以,你真的不必再自責。”
歐陽千城微怔,似乎不明白楚洛衣話裏的意思。
楚洛衣輕聲將輪回大陣還有歐陽清苑同楚家的瓜葛一一同他解釋清楚,歐陽千城的眸子裏隻剩下一片震驚,而震驚之後,則是一種如釋重負和對命運的感激。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覺得自己本該被判處死刑,卻忽然被告知,自己原來罪不至死。
歐陽千城的目光中升起一抹希望,又詢問了一些輪回大陣的事情,心情果然倒是輕快不少。
“人各有命,怨不得人,所以,你也不必自責,倒是該好好打算打算自己的將來。如今北流雲昏睡不醒,哥哥代為掌管江山。隻是到底天下百姓飽受戰火,哀鴻遍野,民不聊生,若你不再被權勢蒙蔽雙眼,隻盼你給百姓和士兵幾年喘息的時間,再來同哥哥或北流雲爭奪這天下。”楚洛衣輕聲道。
她們這些人,站在權力的巔峰,可以主宰無數百姓的生死,卻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她們為求自保,為私欲,為情仇,稱得上草菅人命,卻不得不承受著命運的坎坷和波折,也許,這就是權力的意義。
然而,如今的她終於懂得,這雖然是權力的意義,卻決不是它唯一的意義,看著山河破碎,戰火衝天,逃離的百姓們妻離子散,家毀人亡,相愛的人天各一方,陰陽兩隔,稚子無辜,卻成盤中食物。
這本該風景秀麗的江山卻在權力的更迭之中變得千瘡百孔,入目不堪。她終於明白,權力的意義在於責任,在於守護,在於犧牲,它的意義在於對百姓的愛以及對山河的愛。
歐陽千城點點頭沒有開口,其實,他早就不打算再爭這江山了,就如一切的真相,他本不過是個市井的挑貨郎,又有何本事成為呼風喚雨的真龍子?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歐陽千城的心情變得好了許多,臨走前,還看了看北流雲和兩個孩子,分別送了兩塊上好的碧玉給兩個孩子。
歐陽千城走後,楚洛衣不由得對北流雲開口道:“若是你還醒著,怕是瞧見我和他說了這麼久的話,就該氣的跳腳了吧,如今倒是好,就是我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你也懶得管了。”
北流雲依舊不動,身上的外傷倒是都已經結痂,隻是一直沒有轉醒的跡象,神龍宗的大夫們每日依舊積極的在尋找診治的辦法,時間就這樣日複一日,過的飛快。
半個月後,歐陽千城麾下的幾位將領忽然率兵投向,親手奉上了歐陽千城的玉璽,表示為了天下大同甘願歸順大楚,完成天下一統,而歐陽千城則徹底消失不見,再沒有半點蹤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