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鄧以蟄音樂美學思想初探(1)(2 / 2)

鄧以蟄指出,音樂藝術屬於聲音的藝術、時間的藝術,有其獨立性和特殊性。

“音樂乃成於流動的聲音。以時間的流動,平蕩空間的執著,是所當無敵的。”音樂與其他藝術比較,不是在空間中占據位置,而是在時間中展開運動,它主要訴諸人的聽覺,以其旋律、節奏、和聲、曲式等藝術語言取勝。文學雖說也能讀出聲音,也可稱為聲音的藝術,但就打動人的情感的直接性來說,文學自有不及之處,文學需要讀者的想象,才能夠產生文學形象,不如音樂形象於聽眾來得直觀,直入人耳,沁人心脾。“聲音原能印合人類的知覺;吾人領會了解音樂的內容,正如了解言詞觀念的一般,不會了無所得的;因為聲音所表現的範圍,正與人類感情一般樣濃淡深淺幽隱蕩漾。隻不像世故人情那樣明晰執著,如立在空間的物什一樣,一時推移不動的罷了。況且生命本身根本就是流動的,同音樂一般樣的流動。不像言詞觀念有時凍合在空間,好像化石的形態。假使生命不隨著言詞觀念以俱行,言詞自言詞,觀念自觀念耳;若一聽到音樂,血液情調俱為之動,哀樂不能自主,藝術的能同生命打成一遍的無過於音樂的了。它的力量並不在吸引與誘惑,它乃是生命本體的副本;生命對於音樂如對鏡看自家的顏色,憐惜有之,疾惡有之,顛狂有之。唯當此才識得生命變幻的急促,成分的複雜了”。鄧以蟄強調了音樂同生命“打成一遍”,音樂與生命具有同構相應的關係。生命可以同言詞觀念脫離,而生命與音樂卻是不能分離的。音樂起,生命就有觸動。生命在流動,音樂在流動,音樂反映著生命的悲歡離合,聽者在欣賞音樂中,形成共鳴等現象。鄧以蟄舉出了德國著名作曲家貝多芬、瓦格納、施特勞斯諸家的音樂,以為他們的音樂是從生命中得來,有什麼樣的生命體驗,在音樂就有什麼樣的體現,溫柔、急切、沉著、狂蕩、豪逸之致,都是來自生命過程。聽眾欣賞他們的音樂,也是在體驗音樂家的情感與意誌,認識音樂家的理想與追求。生命有多麼複雜,音樂也就有多麼複雜。音樂是生命本體的副本的判斷,無非表達了音樂裏見人生,音樂裏見時事,生命對於音樂如對鏡看自家的顏色,照出了生命不同境遇下的情感態度。

鄧以蟄認為音樂有洗刷排泄與激揚砥礪的能力,可以使人們意誌堅強起來,去除我們社會的贅瘤、沙礫。也就是說,在音樂藝術中,可以找到一條路來改變人們的精神麵貌。“我們社會中,必有一般人覺到那些贅瘤沙礫足夠惱人,但又尋不出一條路來避開,以至於隨波逐流,意誌消沉。這種黯淡無精彩的氣象,我信音樂又有洗刷排泄與激揚砥礪的能力。竟有利用音樂引人入勝的辦法如教堂內的音樂,行軍中的音樂;而獨無人群的音樂嗎?”鄧以蟄看到了有利用音樂引人入勝的辦法,教堂內的音樂、行軍中的音樂,都是為特定的人群服務的,能夠起到應有的作用。教堂內的音樂可強化信仰,行軍中的音樂可鼓舞士氣,鄧以蟄想讓音樂為更多的人群服務,而不是限於為特定的人群服務,讓更多的人群在音樂中找到擺脫煩惱的有效渠道,當然要在藝術上有吸引人的所在。在他看來,中國人目下的病症是,索莫,渙散,枯竭,狹隘,忌刻,怨毒,要的音樂須是濃厚,緊迫,團聚,豐潤,閑曠,雋永,豁達諸風格了。恰巧,這些風格,音樂最善表現得出。鄧以蟄並不是無目標地要音樂引人入勝,他有自己針對中國人的病症在音樂上開的藥方,需要的音樂風格,是濃厚,緊迫,團聚,豐潤,閑曠,雋永,豁達諸風格,醫治的是索莫,渙散,枯竭,狹隘,忌刻,怨毒諸病症。可說是從精神心理上實行的音樂療法。在當時的中國,他能從音樂世界尋求消除人群煩惱的藥方,有其進步的意義。但人群的煩惱並非都由音樂療法所能夠解決,人群有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諸種訴求,絕非僅靠音樂療法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