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雲雀恭彌不去學校念書,我需要做的事也並不多。

他不喜歡我在宅子裏走動,打掃的工作就隻能清晨他起床之前做。不過這孩子對我製造的任何響動都很敏感,因此醒來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早,有時我剛穿戴好走進院子準備給金魚撒些餌料,他就突然拉開門去洗漱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稍微有點長進就迫不及待要展示出來。

但這也的確造成了我的不便:夜裏露重,我半夜醒來時總想去看看他有沒有蓋被子,不能因為年輕而糟蹋身體。可他已經能察覺到我的腳步聲,我這樣起身想要不驚醒他是件難事。

好在他被吵醒兩次以後便記住了保暖,剛好免掉我深夜起床的麻煩。

隻是等兩個星期過去,當我早晨還躺在床上就聽見雲雀恭彌起床的動靜時,難免想起了百餘年前的那個清晨。當時我像往常一樣早起準備早餐,結果在走進廚房後看到了站在廚房裏的阿諾德先生,嚇得差點打翻了一桶牛奶。因為工作的特殊性,阿諾德先生退休前的作息通常並不規律,也不是頭一回比我起得早,卻是第一次出現在廚房。

他依舊穿著一身豎領的灰色風衣,一手插在衣兜裏,一手握著一瓶紅茶茶葉。我穩住情緒向他打招呼,他僅僅回頭瞥我一眼,稍稍頷首,忽然問我:“記得西蒙家族的首領嗎?”

我那時愣了愣,如實回答他記得。阿諾德先生的人脈圈十分複雜,但又喜歡獨來獨往,好像從來不和什麼人特別交好。我不能記住全部同他打過交道的人,隻對其中幾個特別的有印象,比如彭格列家族的幾位高層,還比如西蒙家族的首領。

西蒙先生出身普通,早年白手起家,比起黑手黨家族首領,看上去倒更像個實業家。他是個和善可親的人,和彭格列先生一樣健談,卻顯得更加平易近人。或許是因為與阿諾德先生是舊識,他離開意大利以前造訪阿諾德先生的次數是最多的。阿諾德先生手上那盒茶葉也是我當初特地為西蒙先生準備的,因為他第一次來喝下午茶時就認真地告訴我:“我很喜歡紅茶,奧莉。所以請替我多準備一些吧,我會常來拜訪。”

他微笑著說這番話,也確實信守承諾。

而阿諾德先生在得到我的回答以後,將那盒茶葉放回了窗台。他轉身離開,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吩咐我:“把那些紅茶的茶葉扔掉。”

那天晚上九點,西蒙先生的死訊便由我轉達給了茜拉夫人。

後來過了二十多個年頭,我隨阿諾德先生和茜拉夫人遷居瑞士,已接任彭格列家族門外顧問首領之位的奧羅拉小姐偶爾會來探望。有一次她臨走時突然叫住我:“奧莉,你記得戴蒙斯佩多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遞給我一張照片。照片裏的人是彭格列家族霧守戴蒙斯佩多先生,他的模樣就和我第一次見到的一樣,年輕而英俊。但照片很新,應該是近期拍的。我明白了奧羅拉小姐的意思——斯佩多先生沒有變老。哪怕就連阿諾德先生也已經要頤養天年,斯佩多先生都依然年輕。他和我一樣。

“真希望每個不老的人都能像你。”奧羅拉小姐告訴我,“他很快就會為他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