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草壁君有沒有過這種感覺。”我語速緩慢地開口,“壞消息也許會讓人痛苦,甚至是絕望。但它總會過去的。人們還要繼續生活。”空氣中潮濕的味道讓我忍不住加深了呼吸,“而希望卻會讓人癱瘓,一輩子都活在痛苦和失落當中。”
那時我對他說“我以為您不會回去了”,並不是玩笑。
我已經老了。老到再也沒有能力去承受希望。
草壁哲矢瞧了我好一會兒,最後才低下頭:“……我懂了。”
將他送走以後,我撐著傘來到院子裏給金魚投食,而後又把長廊中的棋盤挪到了雨水淋不到的位置。風鈴上掛著的紙條已經字跡模糊,我站在長廊裏看了它許久,到底沒有忍心取下來。
多半是著了涼,夜裏開始咳嗽,第二天便感冒了。
剛好是個難得的晴天,我取了書坐到長廊邊歇涼,隔著口罩卻依然咳嗽不止。於是含了塊冰糖在嘴裏,終於多少消停下來。雲雀恭彌一大早就出了門,也沒說中午會不會回來。我向草壁哲矢打聽,才知道他是代替受了傷的笹川了平去參加拳擊聯賽了。
我倒有些驚訝,“他加入拳擊社了嗎?”
“不是!雖然笹川了平糾纏不休,但委員長從頭到尾都沒有同意要加入拳擊社。”草壁在電話那頭否認得十分幹脆,“隻不過不戰而敗這種事情決不能發生在我們並中,所以委員長才去參加比賽。”
“這樣嗎。”我咳嗽了兩聲,“那比賽是在哪裏舉行呢?”
得知比賽地點之後,我帶上相機出了門。趕到比賽現場時,決賽還沒有開始。我在觀眾席上找到空位坐下來,一麵咳嗽一麵調試相機。雲雀恭彌沒有像其他選手那樣赤著上身,而是一如既往穿著那身並盛中學的製服,上場時神態自若。
我將鏡頭對準他,拍下了好幾張照片。
跟他的對手比起來,他還是清瘦了點。不過贏得相當輕鬆,整個過程也隻有幾秒的時間。
等他跳下擂台,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觀眾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不愧是雲雀!真是極限的強啊!”站在我前邊不遠處的一個年輕人忽然大喊起來,嗓音嘹亮,讓旁邊的其他觀眾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我朝他看過去,瞧清他那頭銀發和綁著夾板的手,便認出他是笹川了平。
眉眼之間倒有些像納克爾先生。但據我所知,那位神父是沒有子嗣的。
雲雀恭彌打著嗬欠直接離開了賽場。他昨晚睡得不早,應該還有點困倦。我收拾了東西,也起身離開。
來到體育館大門,剛好看見他正倚著牆等待,微微皺著眉,大概是不喜歡會場裏吵鬧的環境。
“恭先生。”我擔心一開口就止不住咳嗽,便隻簡單地叫了他。他瞥我一眼,那雙漂亮的鳳眼眼底瞧不出情緒。然後他兀自邁開腳步,口吻不容置疑:“走了。”
不是雲雀宅的方向,倒像是去醫院的路。
我點頭,跟上了他的腳步。
路途中他忽然不冷不熱地叫了我的名字:“伊藤時。”
我抬頭應了一聲,等待下文。
他沒有回頭,興許是真的困了,語調有些懶散,還帶著困倦時特有的輕微鼻音,“不準有下一次,讓我回去的時候發現屋子裏沒有人。”
我短暫地一愣,慢慢在口罩後頭支起一個微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