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銀的眼神明顯地黯了下來,“總得過日子,我也不想再和他強著。”說到這,抬起頭,又勉強道:“況且,真如你說的,他還算長情,這已夠了,有他這份長情,府上的日子並不艱難。”
“那就好,那就好。”玉瑤連連道了幾好。
善銀一陣感動,拉著玉瑤的手卻是問道:“你呢,當日還好好的,怎麼成這樣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瞧姐姐說的,哪有什麼委屈。”說完,玉瑤忙著笑道:“大奶奶一向賢德有度,大爺這些年對我也是寵愛有加,是我沒福氣,好不容易懷了孩子卻掉了,自己又患了一身病,大爺和奶奶為了我這病,不知找了多少大夫,藥也不知吃了多少,連我這名字,上回剛病時去水月庵,為了好兆頭,庵裏的主持給改的,隻可惜這些都不管用。”
善銀緊抓著玉瑤的手,忙道:“這一兩年替我治病的藥醫,如今在京中,等我回去,明兒請他過來給你瞧瞧,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盡量放寬心才好。”
這大半年看過的大夫,用過的法子不知凡幾,因而,玉瑤並不太抱希望,“我自己的病我知道,不過是拖日子罷了,隻盼著有個葬地,將來,將來,清明佳節,你有空能到我墳前上兩柱香。”
玉瑤說得認真,善銀聽著不忍,瞧著玉瑤羸弱的樣子,忙撇開頭,語帶哽咽,“我才不要聽你胡說這些,明兒讓藥醫過來,好好調養,你還年輕,一定能好起來的,一定能好起來。”
玉瑤拗不過善銀,加上身子骨虛得慌,並不多爭辯,淺淺地笑著,“好,明天讓藥醫給我瞧瞧。”
說到這,靠著靠墊,許是累了,身子沉了沉下去,卻還是強睜著眼。
忽然,聽到有丫頭回話,“回姨娘,大爺回來了,問姨娘是否喝了藥,吃了東西,大約站在門口,還想進來瞧瞧姨娘。”
“難為大爺掛心了,你如實回答應即可,不必見了,讓大爺回去吧。”
一聽這話,善銀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玉瑤瞧得分明。
待丫頭答應著出去了,隻聽玉瑤道:“虧你還讀過書,豈不知色衰而愛弛,這些天照鏡子,我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已是無法見人,與其讓他瞧著失了興趣,不如這樣不見,至少,至少他還能戀著我以前的如花容顏。”
說到後麵,話雖平常,卻讓人心驚,背後更有一股悲涼之感。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些實屬常情。
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隻怕不單單隻是玉瑤,還有府中各位女子,放到偌大的京都,貴族之家,更是數不勝數。
善銀回屋的時候,玉庭已經回來了,瞧著善銀滿臉戚戚不樂,滿目似遠山含愁,隔了幾重,不用猜,也知道是為了玉瑤的事擔心,伸手把善銀摟入懷中,善銀身子僵了一下,很少柔軟了下來,無力地癱在玉庭的懷裏。
玉庭緊緊抱著,仔細察覺著她心緒的變化,突然,胸口一熱,似一淌水噴灑過,源源不斷,溫熱溫熱的,玉庭微微低頭,善銀頭埋在玉庭胸前,低低地抽泣著。
眼淚似開了閘的洪水般,洶湧而出,肆無忌憚,聲響也是愈發的大了起來,從未瞧過善銀哭得這麼凶,玉庭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隻是,更多的憐惜與疼愛,溫言溫語地勸著,柔情濃濃。
伸手輕輕撫著善銀的後背,下頜抵在善銀的頭頂,眉眼低斂,似懷中美眷已勝過世間萬物。
許是累了,聲音漸將息了下來,忽然聽善銀聲音嘶啞道:“明天,明天…請紮那多去蔣府給玉瑤瞧瞧病。”
“好,”瞧著善銀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玉庭忙回了一聲,頓了頓又道:“你放心,明天晚上,我親自去辦這事,你今天出了一趟門,回來大哭了這一場,接下來別再勞心費神,靜養幾天,等有了消息我會及時傳給你的。”
“可瑤瑛,我還是擔心她,”情緒有些激動,頓了頓,氣有些接不上來,玉庭忙轉過她的身子,替她撫撫後背,順了順氣,隻聽善銀又接著道:“怎麼好好的,好好的一個人,突然變成這樣了,還和我提清明上墳的事…”
說到了,眼淚一下子又蕩了出來,兩眼早已紅紅的,臉上淚痕還未幹,又添了一把,玉庭瞧著心疼,一邊替她替拭去眼淚,一邊又勸道:“她不過是個病人,一時想多了,說了這樣的話,你何必和一個病人計較,明兒就讓藥醫紮那多去瞧瞧。”
善銀聽了,覺得在理,重重地點著頭,玉庭又道:“你也累了,我讓桂兒進來,侍候你洗漱一番,早些歇著養神。”
說完,起了身,往簾外喚了丫頭進來,一時眾人都進來了,芬兒和桂兒上前扶著善銀起了榻,玉庭遂去外間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