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走了進來,他三十來歲,身體健壯、膚色淡黃、胡須刮得光光的,一副殷勤、拍馬屁的樣子。他詢問似地掃視了我們一眼後把圓式帽子擱到了衣帽架上。他向我們微微鞠了一躬,就側身坐到了就近的椅子上。
“晚安,溫迪班克先生,”福爾摩斯說道,“我想這封信是你打的吧,信中約定六點鍾我們見麵,是嗎?”
“是的,先生。我可能來遲了一點,不過我沒辦法。我很抱歉我女兒拿這種小事情來打擾你,我總覺得家醜還是不外揚的好。她是背著我來找你們的。你們也都知道了,她是個容易衝動的大脾氣姑娘,喜歡由著性子做事。當然,我對你們並不介意,因為你們和官方警察沒有聯係。可把這種家醜張揚到社會上總是不太好,而且,也沒什麼用,你們怎麼可能把霍斯莫·安吉爾這人找到呢?”
“不,”福爾摩斯平靜地說,“我很有把握把霍斯莫·安吉爾找到。”
溫迪班克先生一聽,身子抖了抖,手套掉了下去,他說道:“聽到你這番話,我很高興。”
“奇怪的是,”福爾摩斯說,“打的字也能像手寫的一樣可以表現出一個人的特性。除非是新打字機,不然沒有兩台打字機打出來的字會是一模一樣。有的字母比別的字母磨損得更厲害,有的隻磨損了一邊。溫迪班克先生,請你看自己打的這張短箋,字母e總有點模糊,字母r的尾巴也有缺損,還有別的十四個更明顯的特征。”
“我們的信函都是用公司的那台打字機打的,當然,它有點兒磨損了。”我們的客人邊說邊用發亮的小眼睛瞥了一下福爾摩斯。
“溫迪班克先生,現在我給你講一個有趣的研究吧,”福爾摩斯繼續說,“我最近想寫一篇有關打字機與犯罪的論文。這是我比較注意的一件事情。我這兒有四封信,全是那個失蹤的霍斯莫打的。不但每封信中的字母e都是模糊的,字母r都是缺尾巴的,而且,你用我的放大鏡去看一看,我提到的其他十四個特征也都有。”
溫迪班克先生跳了起來,拿起帽子,說:“福爾摩斯先生,我沒空聽你的無稽之談,你要能抓到那個人,就把他抓住好了,到時,請告訴我一聲。”
福爾摩斯搶上前去,把門給鎖上,說:“現在我告訴你,我已經抓到他了。”
“哦,在哪裏?”溫迪班克先生喊道,臉都白了,眼睛瞪得老大,像被逮住的老鼠一樣。
“你還是別嚷嚷吧,嚷也沒用,”福爾摩斯溫和地說,“溫迪班克先生,你賴不掉的。事情很清楚。你竟然說我解決不了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太小看人了。這隻不過是個很簡單的問題!你給我坐下,我們好好談談。”
溫迪班克癱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額頭滿是汗水,他吞吞吐吐地說:“這……這還沒到提出訴訟的程度。”
“是的,確實還沒到。但是,溫迪班克先生,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麼自私、卑鄙、殘忍的人。下麵,讓我把你的鬼把戲從頭到尾抖落出來,不對的地方你可以指出來。”
溫迪班克在椅子裏蜷成一團,耷拉著腦袋,一副被徹底擊垮了的樣子。福爾摩斯把腳搭在壁爐壁角上,手插在口袋裏,身子向後仰著,自言自語般說了起來。
“有個男人為了貪圖錢財而跟一個年齡比他大很多的女人結了婚,”他說道,“隻要女兒跟他們住一起,他就可以花她的錢,而且,對他們來說,這筆錢很可觀,失掉它,生活會大不相同。所以得想方設法維持現狀。他女兒心地善良、溫柔多情,而且收入頗豐,顯然,像她那樣的姑娘是不會沒有人愛的。她一嫁走就意味著每年少收入一百多英鎊。這個男人怎樣才能不讓女兒嫁出去呢?他一開始想盡辦法讓她呆在家裏,禁止她和其他人交往。後來,他發現這不是長久之計。他女兒開始不怎麼聽話了,而且越來越有主見,最後竟然要去參加舞會。這種情況下,這個詭計多端的繼父怎麼辦呢?他想了一個卑鄙的計謀。在妻子的默許和幫助下,他把自己偽裝成另一個人,他給敏銳的眼睛戴上淺色墨鏡,臉上戴著假絡緦胡子,說話時把聲音壓低變細,由於女兒近視,他的偽裝就成功了。他以霍斯莫·安吉爾的名字出現,為讓女兒不愛上別的男人,他自己向女兒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