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以為我會趁他不小心,一刀把他結束了,我絕不會這樣做的,因為這隻是一般的複仇方法而已。我決定給他一個機會,如果他幸運的話,他還能有一線生機。我在美洲流浪的時候,幹過各種各樣的差事。我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約克學院實驗室的看門人和掃地工友。有一天,教授講解毒藥,他拿出一種叫生物堿的東西給學生看。這生物堿是他從一種南美土著人製造毒箭的毒藥中提煉出來的。它的毒性很猛,一小點就能把人毒死。我記住了那個盛放毒藥的瓶子,並偷了些出來,把它做成了兩顆容易溶解的小丸子。我把它們放到兩個盒子裏,每個盒子同時放上一粒模樣相同但沒毒的丸子。當時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給那兩個壞蛋每人一盒,讓他們每人挑一粒吃下去,剩下的由我吃。這樣子,對大家都比較公平。從那天起,我就一直把這些裝著藥丸的盒子帶在身邊,隨時準備用它們。

“當時過了午夜,快淩晨一點了。這是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狂風暴雨,天氣壞透了,但我卻很高興,我高興得要叫起來了。先生們,要是你為一件事朝思暮想了二十幾年,現在終於唾手可得了,你就不難理解我當時的心情了。我點了支雪茄抽了起來,以此平靜我心裏頭的興奮。但還是因為過分激動,拉車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太陽穴也跳得突突響。我開始出現幻覺了,我看見老約翰·費瑞厄和可愛的露茜在黑暗中朝我微笑。我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我現在看見你們一樣。一路上,他們總走在我眼前,一邊一個地走在馬的兩側,一直領著我來到了布瑞克斯頓路的那幢空屋。

“四周一個人都沒有,除了雨聲外,也沒別的什麼聲音。我下車往裏一看,瑞伯在裏麵蜷成一團,睡著了。我搖著他的手臂說:該下車了。

“他說:好的,車夫。

“我想,他肯定是以為到了郝黎代旅館,因為他二話沒說就下車跟我走進了空屋前的花園。他頭重腳輕,走路一搖三晃。我怕他摔跤就扶著他走。走到門口,我開了門引他進了前廳。說實話,我當時清清楚楚感覺到,是費瑞厄父女引我走進那屋子的。

“這裏太黑了。他跺著腳說。

“馬上就不黑了,我說著便劃亮了一根火柴,把我帶來的那支蠟燭點上了。我向他轉過身,把蠟燭舉近我的臉。接著說:好了,伊瑙克·瑞伯,現在讓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他迷迷糊糊地看了我好久,最後,他的臉色變得恐懼起來,痙攣起來,他認出我來了。他嚇得要命,歪歪倒倒地後退著。大顆大顆的汗珠滲出他的額頭,他的牙齒也打顫了,格格作響。我見他這副熊樣,不禁靠到門上哈哈大笑。報仇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這我早就知道,但我沒想到會這麼痛快。

“我說:你這個狗東西!我從鹽湖城一直追到聖彼得堡,可是總沒追上。現在你可以不再到處逃命了,因為,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說話的時候,他又退後了幾步。我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認為我瘋了。那時,我的確跟瘋子一樣,太陽穴跳個不停,一起一伏,像鐵匠手中的鐵錘一起一落,幸好當時一股血從我鼻子裏湧了出來,使我輕鬆了一下,要不我的病就會發作。

“你說露茜·費瑞厄現在怎麼樣了?我一麵叫著,一麵把門鎖上,舉起鑰匙在他眼前晃了幾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看你往哪兒逃?!在我說話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兩片嘴唇哆哆嗦嗦,他知道,他磕頭求饒是沒用的了。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要謀殺我嗎?

“我回答說:什麼謀殺不謀殺的,殺一隻瘋狗也算是謀殺嗎?當你把我可憐的露茜從他慘死的父親身旁搶走,搶到你那肮髒的新房中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那才是真正的謀殺?!

“他叫道:我沒殺她父親!

“但你殺死了她那顆純潔的心!我大聲喝道,把毒藥盒拿到他麵前,讓上帝來裁決吧。這裏有兩粒藥丸,一粒有毒,一粒無毒。你挑一粒吃吧,剩下的給我吃。我要好好瞧瞧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公道!

“他嚇得躲到一旁,大喊大叫起來。我拔刀架到他脖子上他才乖乖地挑了粒吞下去,我也立即吞下了另一粒。我們麵對麵站著,誰也沒說話,都等著看究竟誰死誰活。一兩分鍾後,他的臉開始痛苦地扭曲起來,顯然他吞下去的是毒藥。他當時的那副嘴臉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看到他那副模樣,高興地大笑了起來,並且把露茜的婚戒舉給他看。可惜他受痛苦的時間太短了,生物堿的毒效來得太快,他的臉痙攣著,很快就扭曲變形了,他兩手向前亂抓,接著就慘叫了一聲,倒在地板上。我用腳把他翻轉身,伸手去摸他的胸口,他的心不跳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