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誌鴻
蔣森被勒令停職後,整整兩天都沒合過眼皮。他能想象到,檢察機關正在調查他。手下的兩個處長已經被“雙規”了,自己的劣跡遲早要暴露。作為海關副關長,憑著幾千萬的數字,即便不殺頭,也得筋斷骨頭折。想到這裏,蔣森的身子冷不丁打了個顫。他真的很後悔,後悔自己把手伸得太長。幾千萬,真的是太多太多。
蔣森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上,接連抽了幾口。這幾口煙他沒有咽下去,而是憋在嘴裏,然後一用力吐出來。濃濃煙霧裏,他在思考:“怎樣才能逃過這一劫?”
蔣森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蔣林。弟弟在公安局工作,或許能替他想想辦法。蔣森心裏明白,蔣林雖是自己的弟弟,但死心眼一個,與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然而,一想到弟弟,他的眼睛一亮:也隻有弟弟才能救他。
第二天傍晚,蔣森用一款新手機給弟弟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他把自己被停職的事說了,讓弟弟過來一趟。
蔣林過來的時候,蔣森已把幾碟小菜和一瓶五糧液放在了桌上。兄弟倆邊喝邊聊,酒過三巡的時候,蔣森把自己的一套新衣服捧過來,雙手遞到蔣林的麵前,有點傷感地說:“這套衣服一次沒穿,送給你,做個紀念。我怕是這輩子用不上了。”
“哥,你到底有多大問題?還是自首吧,把錢全退了,或許……”
“沒用的,太多了,也太晚了,槍斃三五回都夠了。你把衣服穿上,讓我看看,合不合你的身,還有,以後咱爸咱媽,就靠你了。”
蔣林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很快,他把衣服套上了,拍了拍,又向下拽拽:“哥,合身吧。”
蔣森看著弟弟,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強。他把手一抬說:“裏麵有鏡子,你進去照照。”
蔣林在鏡子前照了照,心裏吃了一驚:他分不清楚,鏡子裏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哥哥。
蔣林重新坐下。蔣森盯著他:“阿林,哥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能原諒嗎?”說著,兩顆淚珠從眼角掉下來。
蔣林說:“哥,咱們是兄弟,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蔣森伸手掏手帕,掏了半天沒掏著。蔣林把自己的手帕掏出來遞過去:“哥,給。”
蔣森接過手帕的時候,緊緊握住蔣林的手:“哥對不起你的地方,將來你一定得原諒。”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望著蔣林,端起酒杯:“我們兄弟倆幹了這一杯。”
蔣林端起酒杯,把嘴唇貼在杯沿。蔣森的手在發抖。他剛要說什麼,弟弟已經把那杯酒倒進了嘴裏。
隻幾秒鍾,蔣林的身子便從椅子上慢慢地滑下去。蔣森坐在一旁,像個木偶。
“不!”蔣森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他起身走到蔣林的身邊,把弟弟抱在懷裏,淚水滴在弟弟的臉上:“阿林,誰叫你我是孿生兄弟,長得一模一樣啊。別怪哥狠心,你說過會原諒我的。”蔣森一邊哭著,一邊把準備好的遺書放在桌上,又把自己的那一套餐具收起,以造成一個“酒後自殺”的場麵。
做好這一切後,蔣森拿起包準備出門,就在他伸手拉門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喊:“哥。”
一陣涼風灌進了蔣森的後背,他猛回頭,發現蔣林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蔣森的身子一下子軟得像骨頭被誰抽掉,癱了下去,手裏的包也啪地砸向地麵。
“你怎麼知道酒中下了毒?”
“你讓我穿上你的衣服,我就在懷疑,這裏麵一定有文章。你讓我去照鏡子的時候,你沒想到,鏡子的一角正對著酒桌。”
“你什麼時候把酒杯換了?”
“我遞給你手帕的瞬間。”
“動作那麼快。”
“別忘了我是刑警。”
窗外的警車聲,像一道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