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室的玻璃門外,唐嫣看到魏平的身影閃過。她走了出來。
“邵群還那樣嗎?”魏平問。他的肋骨接上了,但不能用力。手指也接上了,但似乎很難彎曲,恐怕這輩子他的左手不能用槍了。
唐嫣點頭,沒有說話。
“你臉色不太好。注意休息。”魏平看著唐嫣消瘦憔悴的麵龐,心裏掠過一絲疼痛。但他能說什麼?四哥在看守所裏關著,丫頭需要人照顧,難道這時候去跟唐嫣說他喜歡她嗎?
他隻是默默地走開了,醫院的台階上,丫頭圍著白色的絲巾,站在風裏,在等他。
唐嫣從玻璃窗裏看到遠去的魏平,他的背影有點蒼涼,有點孤獨。
唐嫣轉身回病房時,看到廊柱的鏡子裏映出她的容顏,竟然是那麼伶仃而單薄,心裏一酸。她的愛情,依然沒有歸宿。
她感到有些冷。
外麵起風了,秋雨一陣冷似一陣。寒涼從腳底升了起來。唐嫣不禁用自己的雙手,抱緊了自己。用自己的手,給自己取暖。
自己的體溫卻暖和不了自己。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有人發短信進來。她心裏想莫非是魏平發的短信?打開一看,卻不是魏平的口氣。
“寶貝,你乖乖的等我,等我晚上到你的夢裏跟你恩愛。祝七夕節快樂。”
這誰啊,說這麼曖昧的話,電話號碼也是陌生的。唐嫣沒搭理。
她的電話在報紙上“新聞背後的故事”後麵刊登過,為了方便提供新聞線索的人。但也沒少因此接過騷擾電話。她把這個電話當作了騷擾電話。
又是七夕節了嗎?時間過得真快!
唐嫣去醫院對麵的花店,買了朵玫瑰,又買了隻蛇形的玻璃花瓶。原本打算用礦泉水瓶做花瓶了。但這花是送給邵群的,邵群很在乎細節,那就給這朵花一隻漂亮的花瓶吧。
拿著花瓶花朵回醫院時,門口遇到一個人,竟然是黃婷,那個老翁去世當晚失蹤的妻子。
兩個人背靠著大樹,站在霏霏的細雨裏,說了幾句話。
“是翁寬讓我離開的,讓我去外地等他。我現在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怕我知道他自殺會傷心難過。他以為事情過了幾個月,我回來知道他自殺的事,就不會太傷心難過了。他很蠢很傻的,做什麼事都一個心眼,他認為這是對我好,可我多痛苦他卻不知道。我希望陪他走完最後一步,可他不給我這個機會……他以為給我留下一大筆錢,我就會過得很幸福。他真的很蠢呢,他不知道,我用著老公用最後的生命換來的錢,我能花得安逸花得快樂嗎?你知道嗎,能跟所愛的人多生活一天,也是上帝的賞賜,可翁寬卻把這種賞賜給我剝奪了……”
唐嫣想說點什麼,安慰這個女人。她還想說點什麼,表達對老翁之死的哀悼和同情。她更想說點什麼,因為她的關係,老翁才被抓進去,才最終促成了他的自殺,促成了他提前畫完了人生的句號。
但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她怕每句話都可能讓麵前的女人更傷心。
回到家裏,她習慣地打開電腦,把耳機掛在耳朵上,那個在心理診所的徐亮還在治療,每周都會到治療室裏傾訴一堆苦水。跟個怨婦似的。
“我愛她,她給了我最銷魂的性愛。那感覺真舒服啊,我為她死都願意……”
徐亮講得繪聲繪色,肯定講的時候還一臉色相。這個混蛋,沒想到那麼拘謹的一個小科長,卻能說出那麼放蕩的話。要不是這個細節是邵群間接幫忙搭上的,唐嫣就想放棄這條線兒了。
“我更恨她。她跟我要婚姻,還偷偷懷了我的孩子。這個八婆。她鬧得我家無寧日。都鬧到了單位,領導看我更不順眼了。我眼看就要提升副局長了……我怕她。那天我去她那裏,我是揣著刀子去的,想先跟她商量,懇求她放我一馬。她要不同意,我就拿出刀子嚇唬她。但我進去後,卻發現她倒在客廳裏,渾身都是血。我嚇壞了,剛要打電話報警,忽然她醒了,她伸著沾滿了鮮紅的血的手,向我伸來,要我救她……我開始是嚇壞了,後來不知道怎麼突然魔鬼附體,就想趁機給她兩刀,她就再也不能威脅我了,我就拿出刀子,用力向她胸口紮過去,紮過去……我把刀子扔進她家的煙道裏,因為那裏早就封死了,沒人用了,我很聰明吧,我編故事很像吧?沒害怕?沒害怕你臉色那麼蒼白?哈哈哈,一個故事而已,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