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半世飄搖,一世風流——讀胡蘭成《今生今世》(1 / 1)

《今生今世》讀到第300多頁的時候有一段感慨發給朋友,大概這是我對《今生今世》最深的感觸。

我說:“男人和女人對於愛的感受也許是不一樣的,我讀胡蘭成的《今生今世》,看冷傲如張愛玲者,遇到她愛的男人也終是傷心落淚心軟惆悵,心甘情願地‘低到塵埃裏’並幸福地‘從塵埃裏開出花來’。而那個從始至終也自稱最珍愛她的胡蘭成呢?不僅對她,對他的哪個女人似也不曾刻骨留戀,悲傷更是沒有。張愛玲決絕於他,是帶著愛的、無奈的決絕,而他也就任她去了,不挽留,似乎亦不曾痛苦。而他的每一個女人,卻都有著女人的真情感——愛著的女人有著一樣的表現。這書真讓人感慨。”

我說:“胡蘭成的女人真的就如他的衣裳,有就有,沒有也無所謂。我還理解不了他的‘愛’。不過,張愛玲終是他仰視的、‘不須疼愛亦不會受委屈’的大女人,其他的女人都是他平凡弱小的‘親人’。所以有了張愛玲,他同時還要有至少兩個女人。但無論如何,一個‘無須疼愛也不會受委屈’的女人終是悲哀的。所以,男人和女人最好有點差距,有差距才幸福,男人要被他的女人仰視,而女人卻不可以被男人仰視,更不可以有‘不須疼愛也不會受委屈’的印象。像胡蘭成,覺得張愛玲就是不疼愛她她也不會受委屈,於是自然就想不到去體恤和疼愛。其實她和別的女人一樣,滿心地渴望被疼愛,隻是她留給別人堅強的印象可能過於強烈,成為定勢不好改變了。”

有人說胡蘭成風流成性,而《今生今世》裏的胡蘭成確實是個不能沒有女人的男人。玉鳳、全慧文、應英娣、張愛玲、周訓德、範秀美、一枝和佘愛珍,八個女人在他的書中都有記錄,其中隻有第一任妻子玉鳳是明媒正娶,玉鳳之後,他不曾與其他任何一個辦過正式婚禮,與張愛玲亦隻有婚書,沒有儀式,說是“日後時局變動不致連累她”。而當張愛玲鍾情於他的時候,他的身邊又先後有了小周和秀美。“我已有愛玲,卻又與小周,又與秀美,是應該還是不應該,我隻能不求甚解,甚至不去多想,總之它是這樣的,不可以解說,這就是理了。”一日,“愛玲說出小周與她,要我選擇,我不肯”。彼時愛玲“第一次作了這樣的責問”:“你與我結婚時,婚帖上寫現世安穩,你不給我安穩?”胡蘭成當然無言以對,愛時的諾言又有幾分可以追究和當真呢?一年半之後,當張愛玲懷著無奈寫信(並最後一次附上新得的30萬元稿酬)決絕於他的時候,他“當下看完了這信,竟亦不驚悔”。

他對待情感,性情和情緒上的平淡無起伏,某種意義上也是他的身邊始終不缺女人的緣故吧?應英娣因他與張愛玲的要好離開了他,張愛玲因她與小周和秀美的要好離開了他,而她們的離開對他來說似都無關緊要,因為他的身邊有新人陪伴,並不寂寞,也不傷感。唯有一次例外是在日本,當他的第七個相好一枝不再去找他,他的感情真真處於了空白期,他才有了憂愁和心事:“住在一枝家兩年,後來我遷居,不能再與一枝天天在一起,有時就難免憂愁滿目……春雨瓦屋庭樹皆淨,我一人在房裏,席地就窗口矮幾前跌坐,小病心事如水。”

而他在逃亡日本的時候,與有夫之婦的日本女子一枝是如何相好的呢?“我搬過去第三天,晚上請阿婆與一枝看電影。在電影院裏,一枝傍著我坐,暑天她穿的短袖子,我手指搭在她露出的臂膀上,自己也分明曉得壞。”讀到此處,聯想到他從前在“斯伯母”家借住,曾因對其家人“使壞”被逐出門,我不禁在旁邊加了個批注——拈花惹草。

而不久,他就有了他的第八個女人佘愛珍,這情感的空白期亦是短暫的。

他說:“我於女人,與其說是愛,毋寧說是知。”女人在他的筆下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豔”,透著體香,可感可觸。是他所謂的對女人的“知”迷倒了這些女人們嗎?而如此的一個男人,終給人以無可依托的感覺。

然而不可否認,拋開政治,拋開女人,他的文學修養的確了得!他說是張愛玲開了他的聰明,但這聰明離不開自身學養的深厚。看到他在書中恰到好處地引用《詩經》和漢樂府,每覺優美,禁不住從網上下單購得《樂府詩選》一本,算是從書中得來的一點收獲和熏陶吧。(《今生今世》,胡蘭成,中國長安出版社,2013年4月第1版第1次)

二〇一四年二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