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自己也一下子反應過來,看了看周圍的情況,還有一直看著她的楚亦君和李袂雲,急忙提著裙子跪了下來:“奴婢知罪,請殿下,夫人原諒。”
楚亦君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讓人來收拾了,這件事便不再提。
他又轉過頭看向李袂雲:“袂雲,你是想派人去雲州——?”
“請殿下恕罪,臣妾以為此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也沒有來得及通報殿下,今天一大早已經派人去了,請殿下寬恕臣妾的自作主張。”
“嗯。你處處為我著想,又怎麼會怪罪呢。”
“謝殿下。”
他們兩自顧自的說著那些話,儼然一對夫唱婦隨的夫妻,我完全漠然的坐在一邊,但心裏卻好像刮起了狂風一般,完全不如我表麵上那樣的靜默。
李袂雲,竟然已經派人去雲州了,如果真的被她抓住了那個孩子——不論如何,不管夏葛衣有多可惡,但那終究是亦宸的骨肉,萬一被他們拿來要挾亦宸……
這樣一想,我的心都有些揪著疼,現在時局已經到了這麼緊張的時刻,任何一點小的紕漏都可能影響大局,更何況,那個孩子若落到李袂雲的手中,簡直不敢想象,她的手段我是嚐過的,對那個孩子,看她也不像是個有惻隱之心的人。
我心中一急,下意識的已經開口道:“你們還有沒有人性,居然去抓一個早產剛出生的嬰兒?!”
楚亦君似乎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開口罵他們,瞪大眼睛看著我。
李袂雲已經冷笑了起來:“看起來,鳶青姑娘是在為別人抱不平了?”
“……”我狠狠的盯著她。
“不過,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孩子的母親是夏葛衣吧?鳶青姑娘還真是大肚能容,夏葛衣對你做過什麼,我們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消息卻聽了不少,更何況——”她媚眼如絲,看著我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睛裏閃出了陰冷的寒光:“鳶青,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她卻是用這個孩子,占盡了楚亦宸的寵愛,難道,你一點都不恨她,不恨這個孩子嗎?”
我愣了一下。
我,恨這個孩子?我會恨這個孩子嗎?
我自己的親身骨肉,期盼了那麼久的那個小生命,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他一眼,他就已經早登極樂,我甚至——甚至到現在也沒有勇氣去弄清楚,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但我這個做母親的失敗,卻是注定了的;而那個孩子,夏葛衣明明與我一同受孕,她甚至用了燒艾之法催生,那樣的危險卻把孩子順利的生下來了。
同樣是母親,同樣是孩子,為什麼偏偏她和她的孩子,就那麼的幸福富貴,而我,卻注定要經曆這些挫折?
我,是應該恨那個孩子嗎?
腦子裏一下子亂成了一團麻,在雲州的皇家別院中看到的那個孩子的模樣,還有夏葛衣懷抱著孩子那溫馨的場麵,甚至臨別時,亦宸看著孩子那溫柔的目光,一瞬間這所有的一切突然都變成了銳利的針刺,紮在我的心上,抽搐著疼。
我突然反應過來——李袂雲,她根本是想要誘導我,讓我對這個無辜的小生命產生恨意!
於是,我抬頭狠狠的看向她,說道:“若我心中有怨恨,我自然會去找傷害我的那個人,不會遷怒到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身上。那沒有人性!”
李袂雲見我清醒了過來,臉上有些訕訕的不快,卻也不再理我,楚亦君對於我們之間的這番爭執不置可否,其實他一定也是偏向李袂雲那邊的,且不說他們現在夫妻同心,但但將那個孩子虜來長安,給他們帶來的益處就不可估量。
再看向周圍的任何一個人,都覺得麵目可憎,滿桌的美味也跟土疙瘩一樣讓人難以下咽,我站了起來,不帶一絲溫度的:“我回去了。”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楚亦君他們並沒有阻止我,跟上來的反倒隻有虹影。
她從剛剛的失態開始,整個人就一直有些奇怪,現在跟在我身邊,那張臉上也滿是欲言又止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鳶青,那個孩子——是夏葛衣生的?”
我看了她一眼。
“我聽說,皇室的血脈耳後都有一個胎記,那個孩子的身上是不是有?”
一陣羞怒突然湧了上來——他們每個人一定都知道我是為什麼被廢,為什麼被趕出來,因為我生下的孩子沒有那個胎記,不是皇室的血脈,現在這樣問,無疑是當著我的麵摑我的耳光,我冷笑了一聲,想要反唇相譏,可是看她似乎又是一臉小心翼翼的模樣,到嘴邊的那些惡毒的話終究還是說不出來,隻能咽了下去。
“你若想知道,等那個孩子被你們抓來了,自己去看,不是更好?!”
說完,我便怒氣衝衝的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我幾乎就是被煎熬著度過的。
一方麵,不知道漉郡那邊的情況到底如何,亦宸有沒有收到我派人傳回去的消息,有沒有平安;一方麵,又擔心著雲州的那個孩子,若他落入這兩個人的手中,局勢就更難扭轉了。
楚亦君每天都會來陪我,雖然我依舊對他沒有稍加辭色,他也常常會因為我的淡漠而暴怒的摔東西,砸東西,有的時候我覺得他和亦宸真的不愧是兄弟,那麼的相像,亦宸可以在對我溫柔如水的同時,冷酷無情對別人下格殺令,而他在前一刻暴怒之後,下一刻就可以立刻對我微笑著說:“不管你答不答應,十日後的登基大典上,我一定會宣布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