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緒轉換,就像一個帶著麵具的人,隨時更換著臉上那帶著不同情緒的麵具。
我抬頭看著他,或許是因為習慣了,現在對於他的暴怒我已經不像開始那麼害怕,甚至可以冷笑著平靜麵對:“你丟得起這個人嗎?”
他一愣。
“梁鳶青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最清楚?當年,就是在這間屋子,我放蕩無恥,勾引——”
“住嘴!”
他突然暴怒起來,一把扼住我的脖子,甚至沒有捂著我的嘴,好像是在告訴我,如果我再提這件事,他就一把捏斷我的喉嚨。
他眼中那種暴怒的恨意,讓人心悸。
可是,為什麼我隱隱感覺到,他的恨,並不是衝著我的,看他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恨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我不準你再提那件事!既然你說忘了,那就永遠忘了,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聽見了沒有!”
我被他捏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臉都有些發紫了,呼吸困難的看著他,感覺到我的難受,他才突然發現自己的失態,立刻縮回了手,我扶著床框用力的咳嗽了起來,他急忙坐到我身邊扶著我:“鳶青,鳶青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我有沒有傷到你?”
我撫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固執不肯回頭看他一眼。
忘了?我的確可以忘,我甚至可以忘記在這冷宮發生的所有的事,你的溫柔,你的誓言,我的失貞,和你拋棄我之後所遭到的酷刑,但我永遠忘不掉的,是你在桐山的絕情,你的每一掌,打到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我的心上,你要將我送去軍營做軍妓,就已經將我們之間所有的可能都撕碎了。
楚亦君,你死心吧!
這時,門外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個人大聲道:“殿下!”
楚亦君一愣,濃眉皺了皺,起身道:“我不是說過嗎,我在冷泉宮的時候,誰都不能打擾!”
“可是,雲州那邊回來的人,出了點麻煩。”
雲州出了麻煩?我心中一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楚亦君看了我一眼,卻也不避嫌疑,直接對那人道:“進來。”
來人進屋後跪拜在地,楚亦君已經不耐煩的說道:“出了什麼麻煩。”
“探子回報,那一隊人馬在路上一直受到追擊,原本現在應該已經到長安了,可是還在路上耽擱,隻怕孩子——”
“有這等事?難道楚亦宸還在雲州留了後手?是黑旗軍?”
“不,不是軍隊,隻是一個人。”
一個人?我的心中咯噔一聲響。
會是他嗎?!
“什麼?!”楚亦君似乎大吃了一驚,等他平靜了一番,怒極反笑,冷笑著問道:“我問你,夫人這次派往雲州的人馬,有多少?”
“近百人。”那人哆嗦著道。
“哼哼,近百人的隊伍,被一個人追擊,甚至還能夠延誤回長安的行程。是你們覺得本宮最近心情不好,想說個笑話逗逗本宮的樂子,還是你們想說,夫人的赤甲軍已經弱到了這個地步了?”
那人跪在地上,抖得跟篩子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顫聲道:“夫,夫人也很吃驚,但前方傳回來的消息,那的確是一個人。夫人現在已經準備出城了。”
我心中一動,看來李袂雲的確是很看重這個孩子,也許她最大的目的就是在登基大典之前用這個孩子牽製住楚亦宸,隻要過了那天,楚亦宸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太子,再想要和他們鬥,已經不占天時地利人和了。
楚亦君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沉默了一番後,道:“立刻準備人馬,本宮也前去看看。”
“是!”
那人匆匆忙忙的走了,楚亦宸站在原地似乎還想了想,然後就要往外走,我急忙站了起來:“殿下。”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低聲道:“我能,也跟去看看嗎?”
“……”他沉默的看著我,突然冷冷道:“你是關心那個孩子,還是——”
我隻怕他又要說出什麼不堪的話,畢竟我和季漢陽的事,鬧得那麼大,不說亦宸和夏葛衣大婚當晚的那件事,就算後來我的孩子身上沒有楚家人的胎記,這件事也不可能瞞得住他們,但他一瞬間又響起了什麼,一下子閉了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啞著嗓子道:“起來。”
我默默的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他長手一伸抓起了旁邊衣架上的一件厚重的貂裘,裹到了我的身邊,我隻低著頭什麼話也不說,等他給我將衣服穿好後,他又突然伸手握著我的下頜,逼我抬頭看他,那雙原本明朗的眼睛裏帶著幾分陰狠道:“你要記住,你來了長安,就走不了了。你若要離開我的身邊,除非我死!”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
除非他死,才能離開他?
他竟然是這樣的決絕?
李袂雲和楚亦君自然是坐在同一輛馬車上,虹影陪著我坐在另一輛馬車上,跟著他們搖搖晃晃的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