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報應麼?”
她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線中一閃。
我慢慢的說道:“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若一味的得到而沒有付出,舍棄,那麼上天就會來收走你最想要的東西。夏葛衣已經付出代價了,你呢?”
她轉頭看向我,冷笑道:“那是沒有權力在手保護自己的人才會說的話。等到今天的太陽一升起,我的男人就是中原霸主,我就會成為天下間最有權力的女人,你認為還有什麼代價是我付不起的?”
“你這樣想,就好。”
我坐在馬車上,這種馬車很簡陋,多數是用來裝運一些東西,所以坐在裏麵顛簸得很厲害,窗簾一直搖晃著,好像飄蕩在翻滾的海麵上一般。
周圍還是很安靜,但安靜中隱隱的已經有了一些異動,我聽著馬車車輪的聲音磕碰在石板上,來回響著。
我抱著膝蓋靠在牆板上,透過窗簾搖晃的縫隙看著前方,夜幕深沉,但天邊已經隱隱的出現了一絲紅光,似乎太陽正要拚命的掙脫萬千烏雲的束縛,衝破黑暗揮灑光芒,借著那一點微弱的光讓我看到,馬車要穿過金鑾殿兩邊的長巷。
前方,是西宮門。
走著走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前麵傳來了禦林軍的聲音。
“站住!什麼人?”
我微微警醒了一下,但並沒有開口,隻聽那趕車的道:“我們是匈奴王車隊的,剛剛落下了東西,回去取了,現在正要趕上去。”
“可有令牌?”
外麵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外麵的人已經說道:“令牌無誤,通行!”
我坐在車廂裏,淡淡的笑了笑,李袂雲真是煞費苦心,看起來為了今天她真的是早就做好了準備,殺了我和楚亦君一個措手不及,隻要楚亦君登基為帝,她為皇後,今後的很多事都好辦了,而我跟著呼延郎一走,斷了與天朝的聯係,今後再要挽回什麼,難如登天。
太陽終於從層層疊疊的烏雲當中掙脫了出來,一輪赤紅的火球在雲海間冉冉升起,散發出萬丈光芒,將整個大地上那一層皚皚白雪都映照成了紅雪。
一道最耀眼的陽光照射到了金鑾殿的琉璃瓦上,映射出七彩的光芒,將整個金鑾殿映襯得更加金碧輝煌,巍峨的聳立在長安城最高點上,仿若這個世間權力的最高點,吸引著千萬人矚目,瘋狂,盡折腰。
在金鑾殿前的廣場上,宮廷的樂師們正用黃鍾大呂演奏著上古流傳下來的聖曲,文武百官在轉眼的歌聲中,穿著隆重的朝服,一步一步自南宮門外走了進來。
而金鑾殿上,楚亦君正穿著華麗的龍袍,站在那權力的最高點上,巍然而立。
在數萬人靜默以待的目光中,以糧食犧牲祭祀了天地祖先,楚懷玉慢慢走了上來,從內侍監手中接過一杯酒,給了楚亦君,他灑向了天際;第二杯酒,澆注了地麵,第三杯酒,自行飲下。
這時,楚懷玉拿起了傳國玉璽,大聲道:“朕,即位多年,於社稷無方圓之設,待子民無尺寸之功,此讓位於皇子亦君,願天朝大盛,天地人和,惟願足矣!”
楚亦君跪拜於地,三百九叩之手,雙手捧起那傳國玉璽。
此時,萬民齊齊拜倒在他的腳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賀聲在皇城上空盤旋不去,聲徹九霄。
而我的指尖,已經冰涼。
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牽動著我的心,每一句話都在紮著我的心,可是這樣的煎熬過去了,卻沒有一個意外來拯救我!
楚亦君即位,亦宸沒有出現?!
沒有出現?!
他為什麼不出現?他去了哪裏?!
馬車再一次搖晃了起來,但這個馬車要比之前的舒服許多,我坐在華麗柔軟的榻上,一點也沒有感到顛簸,反倒是當內侍監掀開簾子,迎接我下車的時候,我看到站在前方的李袂雲,那張原本春風得意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
我由人攙扶著,慢慢的走了下去,而虹影跟在我身後,抱著易兒,雖然站得很遠,但仍舊沒有離開我的視線。
當我走上金鑾殿的時候,李袂雲的臉色已經蒼白如鬼,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又突然一轉身,看向了旁邊那正在接受百官萬民頂禮膜拜的新帝——楚亦君。
“你,你們——”
我隻看了她一眼,此時已經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反倒是楚亦君走到了她的麵前:“袂雲,你應該知道我最恨什麼,我最恨人背叛我,尤其是我的女人,更不應該背叛我。”
李袂雲頭頂的鳳冠此時因為全身的顫抖而不停的沙沙的響著,她睜大眼睛看著我:“你——你早就知道!”
我還是沒有說話。
楚亦君冷冷道:“你以為,當初在冷宮的事我真的一點都不知情?我隻是因為無法挽回,不想再提,而你們李家,為了我南征北戰,你為我也吃了不少苦,所以這件事我已經打算忘掉,與她重新開始,也不再計較你,卻沒想到——”
李袂雲突然冷笑起來:“你說得冠冕堂皇,你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女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計劃今天的封後大典,就是想要讓她做你的皇後,我們李家為了你犧牲了那麼多,連我哥哥都死了,你居然讓這個女人做皇後,壓到我的頭上?!”
楚亦君看著她,突然說道:“袂雲,你除了不該背叛我,還犯了一個錯誤。”
“……”
“你不該要得太多。”
“……”
“我知道你在皇城布了人,袂雲,你以為我還會把自己置身在別人的控製之下?”
李袂雲這個時候才慌了神一般,急忙轉頭朝著四周張望,出了下麵隱隱有些不安的臣民之外,一點異動都沒有。
他的目光一動,站在大殿兩側的禦林軍已經衝了上來,將李袂雲團團圍住。
“楚亦君!你夠狠!”她咬著牙,惡狠狠的看著我們,那雙眼睛突然化作了狼一般充血的眼,好像要隨時化身為狼,衝上來撕咬我一般。
此時,司禮官高聲道:“封後大典開始——!”
楚亦君慢慢的走到我的麵前,看著我往向下麵的目光,淡淡道:“不用等了。”
我回頭看著他。
“我早就說過,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