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在醫者世家,自出生便每日與病患打交道,十二歲起學滿出師,十八歲襲得父親“鬼手”名號,行醫問道十二載,各種疑難病灶奇聞雜症見過無數,也醫好過無數,妙手回春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故他慣以一個醫者的冷靜自持。然而那天晚上,當他看到那個往日鮮活如魚的女人憔悴不堪破碎得如一塊斑駁的水晶般躺在他的麵前時,他的心顫了。
他可以醫好她的傷,也可以醫好她的身體,但他明白有一件事無論他的醫術有多麼高明他依然無能為力——她的心病了。
那晚過後兩天,她醒了。眼神空洞,灰暗一片,似沒有焦距,又似更加深沉,不聲不響,不吵不鬧。見到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齜牙瞪眼,憤憤不平。她變了,不再是那條鮮活的小魚,而成了一具會呼吸的木魚標本。
路蕭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敞的雕花紫檀大木床上,木床放在一間極為寬敞的臥室內,室內的擺設比起她原來的屋子不知道要奢華多少倍,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心,很涼。
原來男人真的都是用下半shen思考的。以為強奸了她,給她點物質上的補償她就沒事了嗎?以為侮辱了她,給她點相對的尊重她就能不恨他了嗎?以為傷害了她,給她治好身上的傷口她就能和原來一樣了嗎?他,他把她當成什麼了?他把女人當成什麼了?這男人把女人當成什麼了?!別以為到了古代,她就得接受他們的男尊女卑,她就能任他擺布。別以為他是什麼幫主,她就會畏懼,她就會委曲求全任他欺淩。她路蕭蕭最不怕的就是死!就是死!!
再看見這個男人的臉,她似乎也不會像以前那樣生氣,也不會再想罵他幾句咒他幾聲,也不想再和他計較他曾經點了她的穴道,因為那樣的程度最多隻能算得上是惡作劇,怎麼能……怎麼能和現在的傷害相比,怎麼比……
路蕭蕭任鬼手江郎為她*的傷口換藥包紮,她沒有躲閃,也沒有避諱,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反應,就像是一具待補的木偶,任憑工匠修補。然而心裏的恨無法抹滅,心裏的痛也無法修複,她輕顫著眼皮慢慢的合上眼睛。
江笑軒沉默的完成了手裏的工作。收拾好藥箱並沒有起身。他靜坐在床邊的圓凳上,默默的望著床榻上閉目輕顫的人兒。她濃密的睫毛無規律的輕顫著,緊閉的雙眸,緊抿的嘴唇都似在宣稱著她此刻內心的不平。她在痛?還是在恨?
他不由自主伸出的手卻在觸碰到她蒼白絕麗臉龐的前一刻停了下來。他應該是沒有資格安慰吧?但為什麼心裏卻又那麼的不甘?一直率性而為的他何時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他收回的手,提起藥箱,站起,轉身,卻又頓住。側過頭望著她依然如故的樣子,柔聲道:“想哭,就哭出來吧!”大步走出了房門。
他穿過花叢,走向院門,卻在院門前頓住了身形。清亮的褐色眸子瞬時一閃。
他赫然回頭,望向室內,耳畔傳來了一陣糾心裂肺的哭聲,好似有喧囂不完的委屈急需要傾吐,那哭聲任人聞之欲泣悲憫懷生,而他,卻笑了。
龍風手拎食盒在長廊的盡頭迎風而立。那晚的事他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但也能猜到七八,加上這幾日的道聽途說,事情的始末更是能知道個清楚。此時耳邊傳來那淒楚哀裂的哭聲,他的心不禁竟有一絲難言的苦澀。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哭聲逐漸消失,一陣風過,龍風打了個寒顫,心卻糾的更緊了,他快步衝進屋子慌亂中寬大的衣袖刮倒了門口的衣架子,屋內頓時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
“蕭蕭!蕭蕭!蕭蕭你醒醒……”龍風衝到床邊也顧不上收拾稀裏嘩啦散落一地的東西,一把抓住路蕭蕭的肩膀使勁的搖。
“唔,好痛!”
路蕭蕭吃痛的皺緊了漂亮的眉毛,蒼白的臉色竟泛起了一絲紅暈。
“你沒事,沒事就好……”龍風如釋重負般歎了口氣,卻對上了路蕭蕭因剛哭過而更加晶亮的雙眸,瞬間竟似有萬千電流擊中心髒,他急忙別開臉後退,卻不想腿撞在了床前的圓凳上,一個踉蹌沒站穩跌坐在地上了。
“嗯?”路蕭蕭瞥了地上的龍風一眼,淡淡的道:“龍風……我沒事的,你別擔心。”就又繼續盯著屋頂發呆。
龍風尷尬的站起,忽然有點不知道手腳該放在哪兒才好。剛剛自己太激動了,這種情緒來的太突然了,等現在意識到,行動已經快過思考了。
他強自鎮定,壓下心中的悸動,用他那充滿磁性的聲音柔聲道:“蕭蕭姑娘,用餐吧。”說罷將食盒打開,裏麵的飯菜一樣一樣的擺在了桌子上。精致的飯菜透著誘人的色澤,香氣一時灑滿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