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烏衣巷,雁邱詞(1 / 2)

栗堂最喜歡坐在魚池邊喂魚,她總是把大把大把的魚食扔進去,而後看著那十幾條小魚左右遊動著搶食,因為她喂得太頻繁,池子裏總是有小魚吃得太多被撐死,肚子鼓鼓地漂浮在水麵上,死掉。

有兩天早上,我又發現了死魚,便忍不住對栗堂說:“姐姐,你不要喂這麼多食物。魚類是最節省的,即使不喂食它們也能活很久,喂得多了反而會撐死!”我舉著一條死掉的白肚皮、黑脊背的金魚,拿給她看,那鼓囔囔的肚子硬梆梆的,都是未消化的魚食。

“是嗎?原來它們是被撐死的!那為什麼,我每次撒食,它們還是會過來爭搶?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吃飽了嗎?這些魚怎麼和男人一樣,竟不知道自己要吃什麼?要吃多少?”栗堂說著,竟然生了氣,扔下手裏的一把魚食“騰騰”進了自己的房間,再沒出來。

我捏著那兩條死魚的尾巴,看著栗堂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怎麼,這個女人好像有點喜怒無常!

我拿著一把小鏟子,在院子的小花圃裏挖了一個淺坑,把那兩條魚埋了進去。成碧小姐看著我埋魚,跑過來問:“剛才栗堂是不是生氣了?你和她說什麼了?”

我默默地搖搖頭,“沒什麼,不是我招惹她生氣的!”

“我總覺得她特別古怪!”譚成碧踮著腳瞅著高高台階上麵的房門,低聲地提醒我。

我埋完這兩條小魚,又在牆邊的井台上打了一桶水,現在,這些院子裏的雜活幾乎都是我來做了,以前大約都是栗堂一個人做的。

我搖著沉重的轆轆把,聽著“嘎吱嘎吱”的摩擦聲,費力地將一木桶水提到院子的大瓷缸旁,歇了一口氣,才將那桶水倒進缸裏。

這缸水已經見了底,這半天我的任務就是提水。

我剛把水倒掉,恍惚聽見大門那邊有人在輕聲敲門。聲音不大,“啪,啪”——很有節奏的短促敲門聲。

我詫異地看看閉門不出的栗棠姑娘,平日來人她都是知道的,早早地就等在門口迎接著了,怎麼今日來的人她卻躲到屋子裏去了呢?

“阿棠,你開門哪!”門口的人見久敲不開,略微高聲地呼喚了一句。“阿棠!”

我見栗堂還是沒出來,就放下木桶跑到門邊去準備開門。剛要拔掉門閂,栗堂忽然高聲朝我喊:“不要開門!你讓他以後不要來了!”

我趕緊停了手,愕然地站在原地。

栗堂大跨步地走到門邊,隔著門板朝外麵的人說道:“我不是與你說了,你怎麼還來找我!你認識的栗堂早就不在了,你當我死了,不行嗎?”

話說到此處,站在我近旁的栗堂已然悄悄滾下一串淚珠。我站在一旁,揣測著門外人的身份,大約是某個癡情的男人吧。

“栗堂,你開開門哪——你聽我說嘛,你還是跟我走吧,不要在此處逗留了,好不好?”門外男人的口氣轉為哀求。

“你走吧,不要再來!”栗堂語氣生硬起來,仿佛突然就狠了心。

門外的男子開始搖晃門板,把那兩扇木板、連帶著門框都搖動了。“你快開門,你不能這樣!”

栗堂背過身去,抹掉眼角的淚水,突然伸手拔掉了門閂。

外麵的男子用力太大,差點一個跟鬥栽進來,還好及時扶住了門框。

男子年紀已然不小,約有五十歲上下了,頭發花白,身穿青布衣衫,一雙緊口的布鞋,麵貌略顯蒼老,修長的眉毛下一雙分明的眼仁,渾身上下都帶出一股儒卷之氣。

男子忽然看見我,略略一愣。“栗堂,這位是——?”

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一絲疑惑,趕緊站在一旁解釋:“我是臨時借助在栗堂姐姐這裏的,我是外地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