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栗棠已經從裏屋出來了,穿過臥室外間的廳閣匆匆向我和成碧點點頭,話也不說一句就往外走。
臥室裏傳出祝夫子急迫的呼喊聲,突然“咕咚”一聲,裏麵又發出很大的一聲響動。
我著急了,讓成碧追上栗棠攔住她,自己趕緊折身進去查看。
隻見祝經綸裹著一角被子從半人高的床上摔到了地麵,正吃力地爬起來。我緊走兩步將他攙扶起來,問:“夫子,栗棠怎麼說,她還是不鬆口嗎?”
祝夫子點著頭,急切地說道:“錦心,你快去攔住她,她今日若走了,隻怕以後都不會讓我去找她了!”
我也不知道祝經綸到底和栗棠說了些什麼,這個時候也來不及細問了,便先將他扶起來道:“夫子,我隻問你,你可是按照我的意思都作了安排?”
祝經綸肯定地點著頭,“都安排了,可是我怕栗棠她還是會走!”
我笑了笑,安慰他說:“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若是還不能挽留住她,就不必再做什麼了。你聽我的吧。”
祝經綸懵懂地看看我,虛弱地靠在床沿邊上喘著氣。
我見他似是十分虛弱,不解地問:“夫子莫非真是生病了?怎麼才不過三五天時間身體就削瘦了不少?”
祝經綸默默地點點頭,無奈地道:“栗棠的脾氣我知道,若是按你說的辦法將她誆騙到學堂,隻怕她到了之後會更加怨恨我的。我不能那樣做。所以,回來之後我就設法把自己弄病了,本來沒料到會這麼嚴重,大約真是歲月無情催人老,身體越來越不濟了!”說完,又低聲歎口氣,念叨了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古之大將尚且如此,何況祝某一介儒生啊!”
我站在床邊,望著祝經綸已經鬢角斑白的頭發不禁感慨,見他傷懷便勸解說:“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夫子何必作此唏噓之調。你先好好在這裏等,栗棠姑娘由我去勸!”
我安撫下祝經綸便匆匆出了院子,急趕著往學堂大門走。等轉出高高大殿的東北方向,遠處的栗棠已經快行到學堂的正門了,身後跟隨著譚成碧。
不過,這個時候,學堂的大門已經被一百多名學子堵住了。他們黑壓壓的一群人,密密麻麻、一個挨一個的都在大門的門內站住,周邊沒有絲毫的空隙。那些人都不出聲,看著栗棠和成碧走近,又看著遠遠跟過來的我。
栗棠走到人群近旁就被阻隔住,不得不站住,詫異的盯著麵前的這些學子,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是什麼特殊的訓練?還是在搞什麼實習項目?栗棠錯愕不已,她站定之後,成碧小跑著衝過去拽住了她的胳膊,哀求說:“栗棠姑娘,你別走了!”
這麼一會兒,我一路奔跑著到了栗棠的身後。
我和成碧一左一右地拉住栗棠,我伸著腦袋湊在她耳朵邊小聲說:“姐姐,你看前麵可還有路嗎?非是祝夫子和我們要強留你,就連這學堂的所有學子也都想要你留下呢!”
我的耳語聲一落,對麵一百多名學子就像應和著我的話似的,齊齊的高聲喊:“姑娘留下來吧,姑娘留下來吧!”
一百多人的聲音,渾厚高亢,震撼著我們的耳膜。
栗棠的臉上瞬間顯出驚異無比的表情,對麵一雙雙學子的眼都看向她,每個人都帶著無比的虔誠和熱切,他們是替祝夫子喊的。
栗棠的眼眸中湧起了一抹感動的色彩,她也許從沒有料到這一天她會被天下的學子們懇求,從這些人的眼睛裏,麵容上,神態中,她看不到絲毫的矯飾、造作,看不到任何的蔑視、侮辱,看不到丁點的嘲笑、戲弄,有的隻是對於祝夫子這個人的虔誠和信仰,有的隻是對她這個陌生女子的殷切的懇求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