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飲酒賦詩
1.詩酒結緣——酒酣耳熱說文章
飲酒賦詩是古代文人墨客的最愛。不知從何時起,詩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酒在詩中奔流,詩中溢著酒香,源遠流長,千古不絕。早在先秦時期,最著名的《詩經》中就涉及到酒,寫人們飲酒和飲酒時的心情的竟達到48篇,這已經是相當壯觀的比重了。“維南有箕,不可以簸揚。維北有鬥,不可以挹酒漿。維南有箕,載翕其舌。維北有鬥,西柄之揭。”(《小雅·大東》)先民們在簡陋的環境下也充滿了浪漫的想象:北鬥星是由七顆明亮的星組成的,其狀如長柄勺,在想象中正好可以用來做舀酒的酒鬥。從詩歌的始祖開始,文人雅士就已經學會了對詩和酒賦予浪漫的情懷。屈原說“援北鬥兮酌桂漿”(《九歌·東君》),李白說“北鬥酌美酒,勸龍各一觴”
(《短歌行》),顧況說“太行何艱哉,北鬥不可斟”(《遊子吟》),南宋詞人張孝祥也說“短發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溟空闊。盡挹西江,細斟北鬥,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念奴嬌·過洞庭》),這些都是從詩與酒中獲得的浪漫啟悟。詩的源頭,就這樣與酒結緣,從此,酒文化就一直深深影響著中國幾千年的文人那顆追求清雅浪漫的心。
漢魏六朝七百餘年,詩與酒的結緣日趨緊密。這一時期開創了詩酒風流、飲酒賦詩的先河,詩酒融合影響後世,使人們感受到酒賦予詩歌的文化內涵,有了乘酒作詩、借酒澆愁的習俗。
從漢代開始,我國的傳統釀酒業有了較快的發展,酒的普及使詩酒文化的底蘊日趨深厚。漢魏時期是我國曆史上社會動蕩不安的時期,連年的戰爭和朝代的更迭使人們借酒澆愁、感慨良多。其中,曹操的《短歌行》最為有名,“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體現了那個時代的詩酒風骨。而晉代的陶淵明是實現詩酒真正結緣的第一人,歸隱田園的他雖有“飲酒避世”、“借酒澆愁”的思緒,但更多的卻是通過飲酒來實現物我兩忘、回歸自然、超然脫俗的境界。陶淵明的一生曾做過幾次小官,最後一次是做彭澤(今江西彭澤)令。上任後,他就叫縣吏替他種下糯米等可以釀酒的作物。到了晚年,他生活貧困,常靠朋友周濟或借貸。可是,當他的好友始安郡太守顏延之來看他,留下兩萬錢後,他又將錢全部送到酒家,陸續取酒喝。“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五柳先生傳》)在一杯濁酒、一縷菊香中,他吟出了鄙視爾虞我詐的官場,向往悠然閑適的田園生活的隱逸情懷。這種高雅脫俗的情操,構築了隱逸文人純淨的精神家園,為後世稱頌不絕。
短歌行
曹操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在酒中抒發情懷、無拘無束是大部分文人所向往的。“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常常在家中裸身喝酒,朋友譏笑他,他反而說:
“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諸君何為入我褲中!”其狂放之態,真令人哭笑不得。他與酒不能須臾相離,經常乘鹿車,攜酒漿,叫家人荷鋤相隨,並說,要是我死了便將我就地掩埋即可!
唐宋時期的詩人詞人把飲酒聚會、吟詩作賦兩項活動融為一體,文人們常常借酒激發詩歌創作熱情。唐代詩酒最相連,真正做到了詩酒交融,形成了無酒就無詩,有詩必有酒的獨特文化。讚美酒的詩歌更是不計其數。最有名的當屬李白,他不僅是“詩仙”,還是名副其實的“酒仙”,“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杜甫《飲中八仙歌》),便是其詩酒生活的真實寫照。李白一生常飲酒放歌以言其誌,詩酒交融,或是以酒詠誌,或是以詩詠誌,把詩酒文化推向了曆史的巔峰。其中一首《將進酒》更成為酒與詩的千古絕唱!
將進酒
李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