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出現黑馬!
兩人佇立在最不起眼的人群邊緣,卻比這人群中任何一個華衣貴族或世家子弟都更加顯眼。並肩而立的淡泊仿佛潑下濕墨之後,宣紙暈開的水墨畫。
寂靜如煙似縷,以二人為中心向四方漫開,原本喧囂的人群逐漸的平靜下來。
“現在,鬥詩大會——正式開始!請大學士郭琳為大家出示今年的鬥詩題目!”
一個鶴發童顏,精神抖擻的老先生站到了高台上,眼神犀利而充滿睿智的感覺。他如刃的目光掃視了下麵重重的人牆,眯了眯眸子,聲音沉緩的徐徐說道:“我觀浮州曆年的鬥詩情況,唯一句感慨,你們所掌握的所有學識,與其說是無數人習得的成果,倒不如說是一個人的學識。我泱泱大宋,所出的所謂才子竟和他人的詩風無般二致,實在是令老夫無言以對朝廷!”郭琳再次掃視全場,隻見剛剛還能聽到的興奮聲音此時全都悄然落地,整個會場變得鴉雀無聲。
雉姬站在原地,心中琢磨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冷場王?他把氣氛搞得這麼僵,還真是不會做人。這老家夥口齒裏不饒人,究竟是怎麼爬到翰林大學士的職位的?不過他這一席話卻極是一針見血,這麼多年了,宋地的詩風一直都是走酸腐路線的。看了這麼多年的鬥詩大會,連自己這“一介女流”都覺得翻不出什麼新來,沒勁的很。雉姬微仰了仰頭,開始注意起這個出言不遜的老者,她很想知道,宋地早已是如此腐朽了,即便他想發掘出新的人才,恐怕在世風日下的影響下,也已經很難早找到了吧。這麼執著,就為了那個半死不活的朝廷,值得嗎。或許,隻是說得好聽,想立個傀儡呢?雉姬沒有先在頭腦裏給那老者下個評定,因為她早就知道了先入為主的觀念是如何得可怕,最鮮明的例子就是周信德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披著人皮的狼。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老先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今天,我要換種比賽模式!”
此言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下麵的人表情各異。很多人為了應付考試,早就將此種舊有模式練得滾瓜爛熟,甚至在街頭巷井,還有不少小販子打出出售考題和對子、詩詞等的招牌。因此這也就是為什麼浮州乃宋地生產文人雅士的寶地,卻令人稱奇的都是差不多同一種詩風的原因了。
雉姬挑了挑眉,聽他說的話,這老頭還真是個“練家子”呢!看樣子顯然是想拿浮州的鬥詩大會開刀很久了。雉姬還以為他是不懷什麼好意或者是隻想走個過場什麼的,就像之前的那些年裏派來的大學士一樣。不過他倒是做的幹脆,直接來了招“釜底抽薪”,夠力道!
也許今年真能殺出個什麼黑馬也說不一定,如果一開始雉姬隻是為了打發時間,那麼現在,雉姬是確實想留下來看看,在這麼誠懇的大學士的感召下,會不會出現那麼一兩朵奇葩??
一件衣服輕柔的披到了自己的肩上,雉姬回過頭:“卓兄?”
“起風了,雉兒若是不感興趣,我們便回去吧。每年的鬥詩大會不管怎麼折騰,都還是老樣子,我早就不對它心存什麼期待了。你都看了恁許多年,都不膩的嗎。”公子卓一曬,輕輕柔柔的笑意便從唇邊漾開,帶著朝陽的溫度,不冰冷也不過分灼熱,讓人舒適的很。
雉姬淡笑著轉過頭去,正打算說些什麼,她的目光突然與那老者的眼神對撞,雉姬頓住了想要出口的話。衝著老者淡淡一笑,然後將目光投向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公子卓:“不,今年的鬥詩大會,我很期待呢。”公子卓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雉姬竟會說出這句話,他詫異的抬眸,望向高台之上,想知道是什麼讓雉姬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剛剛明明是看出了雉姬有那麼一絲倦怠,才才猜她應該是不感興趣的,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換了決定呢?是什麼原因?
雉姬垂下頭,兩邊未綰的青絲柔順的滑下,遮住了她些許出神的雙眸。公子卓猜得沒錯,她雖然一開始有點小興趣,但還沒強烈到要頂著換季時的凜冽風氣來看這場對自己無甚意義的鬥會。就連雉姬自己都覺得詫異,竟然就那樣改了決定。隻是因為那老者的眼神,很像一個人當時堅定的目光…
爹爹…
也許這個理由聽起來很是幼稚,那老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自己的父親,但就這一個理由,就足夠雉姬留下來了。因為在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雉姬腦海中那雙蓄滿堅定神情的眸子就已經和那老者犀利的眸子相互融合成為一體,她能夠感受到那抹犀利眸子的背後潛藏著的無奈和對現狀的心痛,那是曾在父親眼中常看到的表情。她知道這是不真實的,甚至也許是虛幻的,但是還是忍不住去觸碰。就像現在,會選擇這樣無意義的呆在這裏,留在這個除了那抹眼神,什麼都不吸引自己的地方。
也許,還有她想知道的東西,那就是當親眼看到了當下宋朝學子隻會讀死書的現狀後,這個人,會怎麼做?是不是也能夠堅定不移的堅持自己,還是搖了搖頭,低歎一聲“孺子不可教也”便轉身離去,不再趟這攤渾水?有的時候想這樣做,懷揣一種好的想法,和真正意識到這種做法可行性的低下時的態度,真的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