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伯轉過頭來,慈愛的看著雉姬:“都長這麼大了…虞伯真高興看到你依然活著…”
密封多年的心牆就這麼轟然倒塌。
…真高興看到你還活著…
她突然覺出自己的幸福,世間有誰能和自己一樣呢?在每個月圓之夜,無論你身在何方,總有一個人在記掛,即使他行走不便,兩鬢斑白,老眼昏花…可是,在團聚的夜晚,他都會為自己認真仔細的紮好當年最流行的新式花燈。就算早就被不斷翻新的花燈式樣所淘汰,也會讓自己在瞬間就辨認出那份獨屬於自己的光明。
一如從前…
曾經什麼樣的花燈沒見過?怎樣珍奇的珠寶首飾沒有佩戴過?什麼鮑魚龍蝦翡翠燕窩沒吃過?可是如今一切都淡去了,眼裏、心裏就隻剩下了這有些簡陋的花燈,就像山廟前飄著的不滅燈一樣,具有了信仰的力量。
虞伯看著雉姬微蹙的眉,習慣上的為她撫平,一向不習慣別人碰觸的雉姬靜靜的坐在那裏,沒有動,感受著這片遲來的溫馨。
“還記得你小時候,虞伯經常跟你和你二哥祥兒哼的童謠嗎?”
雉姬抬起頭,有些困惑的想著…當年,好像確有那麼一首兒歌,好像還很受自己和二哥的嘲諷…雉姬思及此便不由得低下了頭。這麼稚氣的隻有小孩子犯錯時才會流露出來的動作,竟在虞伯的麵前流露的如此自然,仿佛之前曾做過了千次萬次一般。
“嗬嗬,我人老了,腦子不大能記得住事情了,就記這些陳年舊事清晰得很…”虞伯淡淡的聲音一頓,一種夾雜著舊時回憶的聲線淡然飄起,悄悄的彌散於這方安靜的空氣中。
“…一個丁老頭兒(鼻梁),借我倆煤球兒(眼睛),我說三天還(抬頭紋),他說四天還(嘴)。去你個大鴨蛋(圓臉)。…”
雉姬微笑著接口道:“…買了三根兒韭菜(頭發)三毛三(耳朵);買了一塊兒豆腐(身子)六毛六(胳膊和手);買了一串糖葫蘆(衣服扣)七毛七(腿)…”
“正月裏來正月正,七個老西兒去逛燈,反穿著皮襖還嫌冷,河裏的王八怎過冬!”
“大麻子有病,二麻子瞧,三麻子買藥,四麻子熬,五麻子買板,六麻子釘,七麻子抬,八麻子埋,九麻子座炕號起來,十麻子問他哭什麼,——大麻子有病我沒來…”
嗬嗬嗬嗬…蒼老的聲線和清朗澄澈的聲線交彙在一起,並不比此時笙歌夜舞的任何一家達官貴族府中熱鬧的情意要淺上半分。江河之上那輪素月平白大上了幾分,像是要一同感受這份和睦,偷偷拉近了距離。
孔明燈上升的方向
是追尋過去的迷惘
那裏是黃昏的故鄉
任暮色老去
霧靄昏黃
岸上總有羈旅的遷客在駐足凝望
……
(本文並不是言情小說哦,隻是雉姬的改變需要一個過程,我希望我筆下的人物能豐滿一些,所以在東方設定了一些獨屬於主人公的記憶,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