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到來,說也奇怪,本是炎熱的天氣,半天功夫居然寒冷如隆冬,這會更是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來。
“這天要變了,所以老天爺顯靈了。”衛僚攏了攏衣袍。
“主子,皇城已破!”朗寧上前稟告。
衛僚笑了,看來真不能小看鳳攝,隻有一萬兵馬竟能撐那麼久。
但是,他還是輸了不是麼?
衛僚下馬,腳下是一片血流成河的悲壯。
雪白的靴子踩在血泊裏,踏出一圈漣漪。
衛僚就這樣,一步一個血印朝太液殿走去。
帶血的腳印,印在雪地裏,顯得那樣顯目,那樣鮮明。
殿內,燈光交錯,石階上,鳳攝闔眸靜靜聽著耳邊寒風流過,沒了張懷在身邊,他連加件衣服都不知道。
不過這時候,加不加衣服已經無所謂了。
除了一身龍袍,他兩手空空。
聽著外麵的喊殺聲,他向後仰著,心思居然沉澱下來。
回想當初種種,他的目光有些迷離。
自登基以來,他一直想做個好皇帝,但事與願違,他總是越走越錯,離那條明君之路也越行越遠。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處。
再想回去,發現,已經回不去了。
正所謂,走上了這條路,就不能再回頭。
嗟歎一聲,造化弄人。
冷風伴著血腥朝他席卷而來。
太液殿有人靠近,鳳攝抬頭,看見麵前多出了一群人,為首的那人麵帶溫潤微笑,長氅掠地。
“是你?”鳳攝站起來,挺起胸膛,雖然已是心力將竭,但身為帝王的他,就算倒台了也容不得在旁人麵前示弱。
衛僚笑笑:“不錯,是我。”
“你來幹什麼?十三呢?”聲音透過風傳遞到衛僚耳中。
衛僚聽見鳳攝提起十三王爺,朗聲大笑。
能在太液殿如此肆意笑的,隻有一人——帝王。
“十三王爺在哪我不知道,今天,我隻是來拿本該屬於我的東西。”說完,走到龍案前,托起那沉甸甸的玉璽,在鳳攝麵前搖晃一下。
“給朕放下!”鳳攝飛身過去,衛僚眸色微暗,身形迅速一閃,側腳踢過去,鳳攝猝不及防被那狠力的勁道踹倒。
旁邊人看見鳳攝倒地,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嘲諷。
昔日居高臨下的君王現在卻匍匐在無數人腳下。這快意並不是誰都能有機會感受的。
鳳攝捂著胸口,悶哼一聲,噗,吐了一口血。
如此可見,衛僚那看似不經意的一腳實則蘊藏多大勁。
“你會武功!”鳳攝還是站起來了,踉蹌兩下,扶著旁邊烘漆柱子站穩。
衛僚含著笑,眉目如春風,但從唇裏吐出的話卻能把人凍成冰:“我不僅僅會武功,我會的還有很多,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一激動,胸口仿佛堵著一塊磐石沉重不堪。
“這龍椅不錯。”衛僚旋身,走向龍椅方向。
看出衛僚的意圖,鳳攝眼底殺氣畢露。
“放肆,這個位置豈是你能坐的?”他厲聲低喝。
聲音未落,拚了命掠到他跟前,想將他拉下龍椅。
旁邊人得了衛僚眼神,沒一個人上前。
衛僚輕輕勾唇,單手一掃而過,抵擋了鳳攝的攻擊,另一手趁空,用力拍在鳳攝胸口。
“呃——”技不如人的皇帝還是被衛僚拍飛出去,跌倒一邊。
衛僚一個眼神,旁邊立即有人上去按住鳳攝。
“跪下!”
鳳攝寧死不跪。
一跪不成。
再摁!還不行!
再摁!鳳攝死死苦撐,臉部青筋暴露。
衛僚也不著急,衝鳳攝微微一笑。
“這位置你坐了十幾年了,也該換換主了,今日,我先試試!”
“你敢!”鳳攝目露血色。
衛僚眉梢帶笑,緩緩走上台階,每一步他走的都異常穩妥,最後在那金光璀璨的龍椅寶座麵前站定。伸手撫摸了下鏤空雕刻的龍首。
麵無貪婪之色,有的隻是那份平靜與自信!
這本就是他該得的。
華麗的轉身,大氅滾出一道燦爛弧度。
再看,衛僚已經穩穩坐上了龍椅,雙手像有意識般搭在龍頭扶手上。
帝王之氣,乍現!
也是那一刻,鳳攝失神,膝蓋處被人用力一踢,雙膝跪地。
“鳳攝,你輸了。”衛僚坐在龍椅上,冷冷看著鳳攝。
此刻的衛僚在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便褪去了剛才溫潤如春的笑意。
隨即取代的是一股隻屬於帝王的威嚴,眼眸微轉,流露著嗜血的興奮。
這個位置果然神奇,無論是誰,隻要坐上它,眼裏都會不覺浮上一層對權力的渴望與追求。
人性的醜惡在權利麵前展露的一覽無遺。
衛僚同樣是人,有欲望當然不足奇怪。
見鳳攝還在苦苦掙紮,衛僚笑了,隻是那笑太過殘酷。
“知道自己為何會跪在我腳下嗎?”
鳳攝不答。
“不知你可記得,曾經你我下棋,你說,有時候,我要為大局考慮。
鳳攝驚愕的抬頭。
往日浮現。
——疏於練習是小事,但有時候,衛僚你也應該顧及些大局,若不然,就跟這盤棋一樣。”那時,鳳攝是那樣的意氣風發。
“按照今日局麵來看,我的陛下,臣算不算顧全了大局?”衛僚語帶嘲諷,稱鳳攝一聲“陛下”。
見鳳攝不答話,衛僚施恩似地開口:“知道你輸在哪裏嗎?你輸在你的自大,你的傲慢,還有。。。你的私心上!鳳攝,鋒芒畢露不是一個賢君該有的氣度!”
“你殺了我吧!”
衛僚輕輕擺手:“我不會殺你,我要你好好活著,然後看著我如何把這大好江山治理的比你好。我要讓所有臣民都記得我!”衛僚毫不吝嗇的說出自己的宏圖大誌。
“為了這君王寶座,你處處向朕示弱?”鳳攝仰起臉笑得滿目譏諷。“為了這皇位,你甚至不惜搭上你全族人的性命?”
“取舍自在人心!”衛僚笑得極為含蓄。
“忘了說了,其實我能坐在這裏,還要多虧你當年手下留情,若當初你斬草除根了,也不會有衛僚的今天,就衝這一點,我也會留你的性命!”
這話說出來,亦是萬分惡毒了。
鳳攝沉痛閉目,縱使心裏不甘,卻不得不任命。
這便是宿命使然吧!
“好好看著我們的陛下。”衛僚下完命令,拿上玉璽,從鳳攝眼前慢慢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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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薇裹緊了身上的裘皮大衣,伸手朝爐裏添了一勺炭。
在外行軍那麼久,這幾日算的上安逸,而回到京城的唯一好處便是,這裏什麼都有,這就跟城市的市中心和郊區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