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風而立的帝王,依舊白衣飄然,卻不複當年英姿,獨有那份尊貴令人記憶猶新。
事到如今,他依舊肯定。
他沒錯,他所做的一切都沒有錯!
所以——
傅薇和鳳彌炎,你們止於此。
他對這報複性的做法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天南地北,,你們何以執手天涯?
“陛下,李太白那些人已經去了豐都城,那裏我國邊塞之地,讓前朝的十八王爺駐守,會不會有些不妥。”一日上朝,有言官上奏。
暮日斜陽,浮雲如錦。
皇帝疲憊不堪,歎口氣,隻說了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眾人了然,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於此,過了三年,倒也平安無事。
八十八章不可不看的番外
皇宮裏隻有兩種顏色,紅和黃,紅色的牆和金色的瓦。
紅色代表鮮血,黃色代表金錢。
血和錢是住在這裏人的權力觀念。
誰能像這樣展示權力呢?
隻有皇帝敢這麼做。
是啊,他們的一切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或者,飛黃騰達名留青史,或者,一敗塗地,遺臭萬年。
在宮裏的女人們也是這麼想的,更甚至比男人們想的更透徹。
紅顏彈指老,這些養在深宮裏的女人們,無不都擔心自己容貌衰老的那一天,會不會就是自己命裏走到頭的那一天。
她們總是懼怕這一天的到來。
但這裏並不包括她。一個愛笑的小宮女。
她本沒有名字,隻有一個姓氏,大家叫她小葉子。
她忒愛笑了,一笑,眼睛便眯起一道漂亮的柳葉狀。
基本上,她每夜都會到這個地方放花燈。衛城站在湖對岸,忍不住瞧了她一個月。
衛城甚至私自給了她一個名字。
——彌炎,同音,眯眼。
真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舒坦。
“為什麼要放花燈呢?”他問。
“因為花燈會隨著水流漂出去。”她一邊笑一邊回答。
“等我凱旋歸來,便向皇帝討了你,如何?那樣你就能出去了。”衛城笑咪咪的陪著她坐在湖邊放花燈,極為小心的誘哄著小白兔進陷阱。
那方,她小心咬唇,偷偷瞧他一眼,也就那麼一眼,便叫她答應了。
“這宮牆太高,怎麼也看不到外麵,你可要快些回來。”她一邊推著花燈,一邊催促。可惜,卻不知道,這答應了之後,便是萬劫不複。
衛城站在湖對岸,笑的眼差點沒了。
行,你等我!
迎著那斑斕月色,而後,他瀟灑地跨上良駒,一搏馬韁,指揮大軍全速前進。
日光裂雲,混沌初開,投下幾柱光芒,旗下千軍萬馬的影,斑駁大地。
鐵騎崢嶸,足顯披靡無敵之威。
時而,雲頓劃開天際,眼前亮堂一片,如他現在心情一般開闊。
衛城嘴角上揚,一蹬馬蹬,人未出征,已經歸心似箭!
無敵將軍,如破風之箭,一發,從不回頭。
彌炎,你等我。
深宮裏的日子,當然不好等。縱使她再能熬,也熬不過命裏注定的宿命。
“你是朕的女人了,朕明日便封你為妃,一輩子榮華!”那夜,醉酒的皇帝心滿意足的摟著她在她耳邊說道。
淚,止不住的流下。
心裏還念著那個遠在天邊的男子,他說,要等他回來帶她出去。
對不起。。我怕是等不到你回來了。
“皇上,奴婢隻想做宮女,不想成為妃子。”那日,她忍著全身的疼痛,匍匐在皇帝腳下。
皇帝大怒。
朕的女人何其多,不差你一個。當時,皇帝是這麼想的。
從那以後,這個不識抬舉的宮女便再也沒出現在皇帝眼前。
那一年,衛城凱旋而歸,得皇帝親封為——賢王。
慶功那夜,賓客無數,火樹銀花。宮裏熱鬧的仿佛要燒起來一般。
久經沙場的賢王不負眾望將皇帝灌倒,酒酣時,腦子裏浮起那個喜歡蹲在湖邊的小宮女。
抿唇再笑。仿佛已經看見她蹲在那眯著眼,放花燈。
帶著這個美夢,他蹣跚朝那邊走去。
卻不想,再見,兩人已是咫尺天涯。
“衛城,我一輩子的願望就是能出去。。。我怕是出不去了,但我不想我的兒子也跟著我在宮裏。”雨夜,皇宮宮女生子,卻沒一個人陪在身邊。可見,這女人在宮裏過的多麼淒苦。
望著繈褓裏的嬰孩,衛城心如刀絞。
“我答應你。我會帶他出去,等他長大,再來瞧你。”大雨磅礴,隱去了那原本帶著哽咽的語調。
她點頭,靠在他懷裏,滿足的閉著眼。
“衛城。。我太累了,想睡一會,不要叫醒我。”那愛笑的小人歪在一邊,帶著笑永遠的睡了。
他怎麼忍心叫醒她呢?
當夜,衛城叫人領養了一個不足月的嬰孩,將真正的皇子換走。
皇帝酒醒便聽說後宮宮女替他生了兒子,大驚,這事他怎麼都不知道?後來有管事太監說,皇帝臨幸那個賤婢時,龍顏大怒,也就沒記在侍寢冊子上,但按時間推算,確實是皇帝的龍種!經過這麼一番詳細解釋,醉醺醺的皇帝這才想起了,自己好像是臨幸過這麼一個人。
“衛城,你說,這孩子叫什麼好呢?”皇帝抱著自己第十三個兒子問。
“就叫,彌炎吧!”衛城灌下口酒,冷冷回道。
“鳳彌炎?嗬嗬,也成,十三。。。你就叫鳳彌炎嘍。”
從此,紅牆碧瓦中,有了一個十三王爺,他叫鳳彌炎。
不日,賢王衛城回到封地,大張旗鼓的宣布,他領養了一個養子,取名叫——衛僚。
皇帝在京城嗤笑:“又不是自己生了個兒子,激動什麼,有能耐自己生,那才叫本事!”
時光回轉,轉到某一個瞬間。
——小賢王。。老賢王叫我帶個話給你,你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十三皇子。
——那鳳彌炎是誰?
——他不過是沒人要的野種!
悲涼的真相,為何現在才說?
“後悔嗎?”棺木上方站著一位白衣勝雪的男子,睨視著躺在下麵的亡國天子。
“衛僚。。。”鳳攝諷刺的勾起唇。他沒想到最後一寸棺蓋會是他幫他蓋的。
“作為弟弟,這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他緩緩推動那方沉重的棺木,將那最後一寸合上。不知道,這句話,鳳攝有沒有聽到。
做完這一切,他大步的朝皇宮走去,一路風雪飛舞,隻留給別人一個模糊的背影。
有時候,命運真的有注定這一說。
他原本隻想自保,卻沒想到最後竟然得了天下,如果說,這是冥冥中注定的,那他可以大聲的說,他受之無愧。
忽然,腦子裏又浮起另一個人。
——為何你事事都向著他?他是你什麼人?他又是誰你知道嗎?
——皇叔是我最愛的人,我承諾過,以後要跟他浪跡天涯,他是誰我管不著,我隻知道他叫鳳彌炎!
——隻因為他叫鳳彌炎?
——那是當然,我這世上隻有一個鳳彌炎。”
九五之尊站在皇宮最高處,輕輕揚起唇。
傅薇,忘了告訴你,我以前的名字,就叫鳳彌炎。
番外二
傷懷村,一個不大村落,但很奇怪,村裏寡婦不少。後來,有人點破,原來這個村子裏的男人都去打仗了,村裏婦孺沒人照顧,於是,官府便建了這個村落,安撫這些婦孺,好讓大家相互照應些。
那些寡婦們思念心切,生怕丈夫回來認不得回家的路,便將村子裏的路修成了一條直線。
縱使再不認路的人進來了,也不會迷失。
這天,村子裏來了個小夥子,明眸皓齒,尤其那張臉甚為可人。若要笑起來,連那些徐娘半老的寡婦都有些受不住,紛紛打主意,瞧著自己能不能嫁他。可他估計年輕,沒那心思,任寡婦們想破心思也撼動不了他心裏那塊磐石。
這位爺剛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村口樹了一張大大的招牌,請了村裏最有學問的師傅,在上麵提筆刷刷刷,寫了三個金光燦燦的大字。
——傷懷村。
完事之後,這爺在村口盤下一間鋪子,給人打造兵器。一身蠻勁,打造兵器再好不過。
有寡婦路過鐵器鋪子,不免都要看的。每每看了,心裏定然不舒服。隻得暗自決心,既然自己頂不了事了,那就期盼能有個女兒,好嫁他。
後來,他們發現,任女兒一個一個在他麵前轉悠,那人也不瞧一眼,氣得村裏寡婦們差點集體上吊。
漸漸的,有些生了女兒嫁他的寡婦發現,這人有些少腦子。
因為,無論天氣多麼惡劣,這人都會站在村口四處張望,站的筆挺,好像等人。
下雨他等、烈日當頭也等。下雪下雹子,依舊照等不誤。
有人好心提醒他,別等了,都這麼長時間了,要來早該來了。
那位爺絕對會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搖頭,不會的,他隻是不認路。
是啊,張子明不認路,走那麼長時間應該的,現在還不知道在那拐角旮旯繞著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朗寧一天一天等。
村口的小樹苗漸漸有茶碗粗的時候。
村裏來了大批官兵,一下子把村子堵得水泄不通。有心眼活絡的人打聽到了,原來是聖上微服私訪來了。
龍袍加身的皇帝陛下,在無數官吏的簇擁下直奔村口那間打鐵攤子。
十年.整整十年,兩人再相見,已是兩鬢斑白,但歲月未曾在他們臉上留下什麼深刻的痕跡,隻是皇帝眉宇間有著絲絲疲倦,平白多了那麼一分寂寥。
“朕這幾年時常想起你,今日南巡,特意來看看。”衛僚瀟灑的回身,眉間憂鬱一掃而空,仿佛又回到當初那個肆無忌憚的時光。
外麵有無數人圍觀,大驚,沒想到一個打鐵的,居然能跟皇帝掛上門子,十年前想嫁女兒而沒嫁成的寡婦們,這下又再盤算著,幹脆叫媳婦生個孫女吧。
有位耳朵尖的,隱隱聽見,打鐵的那位輕輕問了皇帝一個問題,然後皇帝忽然沉默了一會,最後回答:“有過。”
眾人好奇,到底什麼問題的答案是“有過。”二字。
後來,皇帝走了,眾人一窩蜂般撲過來追問他跟皇帝說了什麼,打鐵的隻是笑笑,並不言語。
從那以後,他站在村口等人的次數越來越勤,站的時間也越來越久。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等一個不認路的人,名字記不清了,好像叫什麼張的,茶餘飯後談起,有人開起了玩笑,說,他等的那個人肯定是個傻子,要不然,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沒摸到這呢?
傻子?張傻子。。。真是傻啊!
縱使這樣,也有好事的主,問他萬一等不到怎麼辦?
怎麼辦?嗬嗬,其實,等不到也沒關係,他已經習慣了。
番外三
進宮前,有個和尚對我說,我鳳額龍睛,雙目有神,日後必定大富大貴。
帶著那個和尚的吉言,我被父母送進宮裏。
新皇登基,三年之後才開始選秀,也是那一天,我見到了人人口中的聖明天子。
他真是個特別的人,年輕、斯文、儒雅、俊逸不凡。
特別是他的眼睛,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總是透著別人猜不透的情愫,隻是他看我的時候,會流露出一種莫名的癡戀。
我不懂,為何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便露出我看不懂的癡迷與眷戀。仿佛隻是隔著我,看另一個人。
可縱使那樣,我依舊甘願陪他一起沉淪。
每當夜深人靜,皇帝必定來我這裏就寢,就算不侍寢,也會抱著我。
在我耳邊低喃著。
傅薇!
我也不懂為何他會賜給我這個名字,不過,他是個聖明天子,當然有他的道理。
喝醉的他,跟朝堂上的他一點也不一樣,有時候,他會允許我叫他的名字,衛僚。
每當,舌尖盤繞出這一聲,他便將我摟的更緊。
“衛僚、衛僚、衛僚!”我一遍一遍的喚著。
他抱著很緊。好像我會突然跑掉一樣,心裏有些無奈,我已經不止一次的告訴他,我會永遠在他身邊,哪都不去,他怎麼還這般小心?
一年之後,我為他誕下小皇子,舉國歡騰,各國使節也前來祝賀,皇宮內外皆是熱鬧非凡,我站在太液池畔遠遠的望著他,可是距離太遠,他定然看不到我。
“我見過你。”一聲稚嫩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便瞧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睜著一雙好看的眼睛站在我身後,他長的實在很特別,如果仔細看,他的頭發帶著淡淡的藍,仿若不慎落入凡間的妖精,我一下看癡了。
我蹲下身子,忍不住捏捏他的臉。“你是哪家的孩子?來幹嘛的?”
近來使者不斷前來祝賀,我一時間也摸不準他是哪國的,隻覺得,這孩子,眉宇間透著一股子邪氣。
“我是隨使者到這來慶賀皇後娘娘誕下龍子的。”小男孩很天真的朝我眨眼。“我確實見過你呢。”
我笑的更加開心:“哦?你倒是說說,你在哪裏見過我。”
小男孩咬著唇,思索半天:“在宮裏的薔薇閣裏,那裏麵全是你的畫像!”
“真的嗎?你是哪國的小皇子?”
“樊國!”
我遺憾的搖頭,站起來,衝他擺擺手指:“小孩子不能說謊哦,本宮從來沒去過樊國。”
小孩一聽急了,但他沒我高,隻得在一旁著急跺腳:“我沒說謊,我都見過你好多次了。”
這時,遠處有人走過來:“殿下,原來您在這啊,我們該走了。”
小孩委屈的看了我一眼,扭著手指朝那人走去,忽然他回頭,衝我著急道:“姐姐,我沒有說謊,我父汗說了,如果我見到畫像上的人,讓我告訴她,小閣裏的薔薇開花了。”
那時,楓葉當紅,秋風蕭瑟。
我笑著搖頭,真是個淘氣的孩子呢。
這季節,哪裏來的薔薇花。
轉眼朝夕過去,我在宮裏已經過了六年光景。
那日,我閑來無事,想著兒子已經五歲了,也該識字讀書了,便去了宮裏的藏書樓,說來也巧,不經意間發現一本《帝王側》。
隨便翻開瞧了瞧,便丟給兒子。
不日之後,兒子跑來問我,“不愛宮牆柳,隻被前緣誤。”是什麼意思。
我驚訝,搶過那本《帝王側》撕成兩半,扔到太液池裏。
小小年紀,便讀這些陳詞濫調,將來如何成大器?
心裏氣憤,狠狠罵了他一通。轉身帶著兒子走了,那日,太液池裏睡蓮齊放,正好迎合了那書裏風流詞句。
晚上,我踱步走到太液池邊,瞧見一張紙輕輕覆在睡蓮上,托出一抹嬌色,借著微弱的光,我瞧著像是一首詩。
當下,我心裏一陣莫名激動,想叫人打撈上來仔細瞧,可那片薄薄的紙被風一吹,像有意識般,輕飄飄貼上湖麵,慢慢的沉入湖底,最後,再也尋不得蹤跡。
碧波池塘碎光交彙,細水湍急,卷走多少春秋?
我心裏惋惜,卻也無可奈何,不知後麵還有沒有。
隱隱的,隻看見兩句詩。
——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也罷,也罷。
白駒過隙,一轉眼,十年光陰轉瞬。
皇帝對我的寵愛依舊不減一絲一毫,這讓宮裏的很多娘娘嫉妒不已。
那日黃昏,他說要帶我到處走走,去看一個老朋友。
一路浩浩蕩蕩,遠遠的,他說到了,我很好奇,他的朋友怎麼住在這?傷懷村,好奇怪的名字。
同時,我更加好奇,他是什麼人,隔了十年,陛下還記掛著他。
老遠,便瞧見一棵碗口粗的樹下,站著一個人。
那人逆著光,仿佛在等人,但我覺得,他肯定不是在等我們。
夕陽斜照,落日餘輝。
原來,有些人,站在那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如此奪目。
那人見了我,好像很吃驚,我則回給他一個溫和的笑,遠遠候在一邊。
陛下沐浴在那片金黃色澤,驟然也生出幾分豪氣,好久沒見他這麼開心了。以前總覺得他太過深沉,不想,也有如此多性的一麵啊!
不由更加對那個人敬畏起來。
兩人談笑風生過後。我看見陛下很開心的拍著他的肩膀說:“朗寧,張子明這小子真笨,走了那麼久還沒到,恐怕你有的等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摸頭,孩子般的笑道:“不怕,我會一直等。”
後來,那個人在夕陽落山之前,問了陛下一個問題。
——陛下,你有沒有想過,放過他們兩個?
——有過。那年跟鳳彌炎並肩作戰,傅薇非要跟在後頭,當時,鳳彌炎在大軍前指揮千軍萬馬,卻不忘回頭看她,便是那一刻,我的確想過,情深刻骨,原來如此。
情深刻骨,原來如此!
回宮後的那一年,我為他誕下一位小公主,陛下賜名子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