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籍北京。1938年7月,我出生在全家南下逃難途中的漢口;三歲左右隨父母在上海定居,隨後上了小學、初中,1954年考入上海製藥工業學校;中專才上一年,隨學校遷到沈陽;1958年9月1日畢業分配來寧夏工作,至今已整整五十年。我親曆了寧夏回族自治區的成立,見證了寧夏經濟建設的起步和騰飛,目睹了首府銀川如何從一個以往不起眼的塞上古城,變成為一個光彩亮麗、引人注目的可愛家園。如果說,上海是我的故鄉,那麼寧夏就是我的第二故鄉了。
老實說,分配來寧夏之前我對她並不了解,隻知道她是陝甘寧邊區的一個省份,新中國成立之後曾一度與甘肅省合並;對我即將去報到的城市銀川更是一無所知了。於是,在我的想象中,出現的是沙漠、駱駝和“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荒涼景象。在蘭州到銀川的火車上,一起分到寧夏的我們五個同學結識了十個上海小“阿拉”,她們也是到寧夏參加建設的(後來知道她們在地質大隊上班,我們五人還抱著兩個大西瓜到她們銀川仁義巷的住地去看望她們)。她們一路說說唱唱,非常熱鬧。《火車上有十個上海姑娘》(見本書21頁)這首詩寫的就是當時的情景。那時銀川剛通火車,車站還沒建成,沒有像樣的月台,要下個土坡才能出站。因京、津、滬等地每天都有支寧人員到來,車站外專設一個調幹接待站。我們出了車站後,接待站用卡車把我們拉進城裏。
第二天,先到工交廳再轉到衛生廳辦好報到手續後,我們都分在銀川製藥廠。藥廠正在籌建,我們就在藥廠的籌備處上班。籌備處在解放東街140號的二層小樓裏,對麵就是玉皇閣。從我們的小樓望下看,對麵的一家老字號敬義泰糕點醬菜鋪的院中,一頭毛驢圍著磨盤轉,一個夥計向磨口續著紅辣椒正在做辣糊醬。在銀川這座塞上古城中,當時這種手工式的作坊較多,比較現代的工廠企業除了銀川電廠、麵粉廠、毛紡廠沒有幾家。那時寧夏回族自治區尚未成立,銀川城裏沒有一條柏油馬路,大部分是土路,隻有一兩條主街鋪了石子;沒有老大樓和郵電大樓這些三層以上的建築;市容也不繁華,沒有公交車,汽車很少,街上行人不多。比較人多的新華街上,有一個燈光球場、兩家電影院和同福居幾家飯店。再有鼓樓和西塔附近也比較熱鬧,商店不少。街頭巷尾和居民的住宅幾乎是平房,而且大都是土坯壘的平頂房,像藥廠籌備處這樣的二層小樓都不多;比較像樣的是公園街口的幾排交際處的二層建築,頗合時尚——那是為迎接貴賓準備的。公園就一個,那就是中山公園(當地老百姓叫它“西馬營”)。剛來銀川時我們幾個去逛過,裏麵樹木高大繁密,湖麵不小,有亭台樓閣,居然還有遊泳池;公園的葡萄很甜,一毛三分錢一斤,我們還買來嚐過。位於公園東北角的寧夏師範學院——寧夏的第一所高校剛剛成立,外地分來的大學生正在參加艱苦的建校勞動。
過國慶節不久,還沒等到寧夏回族自治區成立的大喜日子(10月25日),廠領導決定鄭茂林、金麗容和我(我們是同班同學)以及七八個徒工去上海第三製藥廠培訓抗生素的生產技術。我們在上海學習了近八個月,基本掌握了金黴素車間各個工序的生產技術。此時,銀川製藥廠在南門外已經白手起家地蓋起了簡易的廠房。回廠後,我們投入金黴素的試製工作。我們是第六車間,又叫抗菌素車間,由金麗容和我負責。當時是大躍進的年代,人人幹勁衝天,鬥誌昂揚;我們也不講困難,不講條件,土法上馬進行試製。我還記得,當從發酵好的培養液中提取出黃燦燦的金黴素粉末的時候,我們欣喜的情景。因為不具備必要的條件,金黴素始終不能投入生產,試製工作也不了了之。其他車間的針片劑、酊膏劑和中成藥都能正常生產並搞得熱火朝天。後來,我們車間的人員分到其他車間幹活,我也下放到中藥車間勞動。
不久,三年困難時期來臨,實行“低標準,瓜菜代”。與全國人民一樣,藥廠職工勒緊褲腰帶,同心同德地堅持生產,堅持工作,克服一個個困難,渡過了那段艱苦的歲月。困難時期,我們在廠領導的帶領下,開荒種地,來解決糧食和副食的不足。我們車間一度生產過小球藻這種代食品。廠裏還把做肝流浸膏的廢物肝渣送進食堂,加工後再賣給職工;它既耐餓又有營養,比其他代食品強多了。
1963年,困難時期結束不久,自治區對企業實行“關、停、並、轉”的政策,我們的藥廠下馬了!銀川製藥廠當時是自治區唯一的一家藥廠,那時全廠職工已發展到近200人,生產初具規模;況且,我們大部分職工參加過建廠的勞動,視廠為家,對藥廠充滿著感情。對於它的下馬,我們想不通。想不通又有什麼辦法,這是自治區的決定,要服從大局嘛。從此,我們職工四處雲散,各自走向新的工作崗位,繼續為建設寧夏貢獻青春,貢獻自己所有的力量。值得慶幸的是,保留了一個中藥車間,後來與市內永康巷的電表廠易址,改名為寧夏中成藥廠。中藥車間的工人大都成了新廠的骨幹。1969年我結婚後,愛人沒有工作,全憑他們的引薦,1971年當上了一名製藥工人。藥廠下馬的那年,我考入寧夏大學中文係,又重新開始了學生生活;雖然脫離了製藥專業,但是圓了自己從小喜愛文藝的夢想。(參見本書320頁:《銀川製藥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