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死者的兒子袁得魚……”有人說道。
“死的那個不就是帝王醫藥中,輸掉3個億的袁觀潮嗎?”
“今天帝王醫藥的股價怎麼回事?最後分鍾交易為什麼宣布作廢……”
瘋狂地砸了很久,袁得魚終於用完了渾身的力氣,四肢癱軟下來。他停下來,站立到火車頭的正前方,仰頭張望,如果對麵是個人,不管他有多高,袁得魚都有十足的膽量衝上去,把對方的頭給扭下來。但這個龐然大物讓他產生了無以複加的絕望。這是一具碩大的鋼筋鐵骨,小時候,這個工業革命的產物在城中央雄赳赳地呼嘯而過,噴雲吐霧的樣子還曾讓他無比興奮,現在在它的麵前,他嚴重地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漸漸地,他的情緒平靜下來,走到了清理現場。
袁觀潮的幾截軀體被工作人員從火車底下拖出來放在了一個白色粉筆畫好的圓圈內,皮膚上殘存的衣衫都裂成了碎片,刀口切下的地方已經徹底爛掉了。
袁得魚不敢相信這些殘破的肢體跟爸爸有什麼關係,他認出最大的一塊是爸爸的右上軀幹,這隻右手臂曾經牢牢地抱緊自己。屍塊連帶著的腦袋血肉模糊,但也可以依稀看出來,他的眼睛微閉,表情沒有絲毫驚恐,嘴角竟是向上揚的,顯得如此安詳。
工作人員正在清理鐵軌,轉眼那裏隻留下一攤血跡。
袁得魚想起什麼,把剛才掉落在地的裝糖炒栗子的袋子撿起來,緩緩把裏麵的栗子傾倒了出來,有幾顆砸落在鐵軌上,彈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
當最後一顆落在鐵軌上時,袁得魚呆呆地看了一會兒,雙腿突然一彎就跪在了枕木旁尖銳的碎石上,他嘴裏喃喃地說:“爸爸,求你,吃一顆糖炒栗子吧。”
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的捷豹停在路邊。車裏走出一個4多歲、高大挺拔、戴著眼鏡的男子。他直接走到看護圍欄的警察跟前:“我叫唐子風,請讓我處理死者的後事,我跟他是世交,死者隻有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他的妻子也早就過世了……”看了一眼袁得魚後,他欲言又止。
袁得魚惡狠狠地看著他,看他不走,便衝上前去,怒斥道:“唐子風,你不要在這裏假惺惺!”
唐子風賠笑道:“你怎麼這麼跟唐叔叔說話?”
“就是你害死了我爸爸!”袁得魚確定地說。
“傻孩子,你不要聽其他人亂說,我跟你爸爸可是拜把子兄弟。”唐子風微笑著說。
袁得魚依舊咄咄逼人:“你滾!我跟我爸爸都不想見到你!”
車子上又走下來兩個人,袁得魚都不認識,一個人有些矮小,還有一人很是魁梧,戴副黑色的墨鏡,袁得魚總覺得這個魁梧的人自己在哪裏見過。
“子風,不要管這小屁孩,反正袁觀潮的事,全包在我們身上了。”魁梧的墨鏡男聲音洪亮,帶著股不可違背的威嚴。
“你們是什麼人?我不允許你們碰我爸爸!”袁得魚大聲叫起來。
一個看起來有3多歲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得魚,我來了,不要難過,有我在……”
“魏叔叔!”袁得魚一下子撲在這個男子身上,哭了起來。袁得魚口中的魏叔叔是袁觀潮的得力幹將魏天行,平時與袁觀潮以哥們相稱,袁得魚也與他頗為投緣。
正在這時,袁得魚聽到法醫飄來一句:“我們取一些碎片……”
袁得魚轉頭看見法醫拿著一把鑷子,從鐵軌上撕下一片黏黏的殘缺的肉皮,便立即衝過去,怒目圓睜地說:“你說什麼?”
“碎片?”法醫對袁得魚的反應迷惑不解。沒想袁得魚一個拳頭不由分說衝著他的鼻子就是狠狠一下,他躲閃不及,捂著臉跳了起來。
袁得魚還想再教訓法醫一下,被身後的兩個警察牢牢拉住,但他還是惡狠狠地道:“你竟敢說我爸爸是碎片!”
“受刺激了,這孩子……”法醫搖了搖頭,從包裏取出一個東西,袁得魚隻覺得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渾身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二
這天晚上,袁得魚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一個與他爸爸長得一模一樣的布偶在他眼前不停跳動,這是一個縫製的布偶,全身上下都有明顯的針線縫補的痕跡,屁股上還拖著一個沒有剪掉的線頭。那隻好看有力的手,也被縫了起來。奇怪的是,手與手臂的接縫處,醒目地係了一條紅色的絲巾。為了證明自己安然無恙,爸爸仿佛還特意握了握拳頭。
“爸爸……”袁得魚大聲呼喚著。
夢中的場景旋即被拉到鐵軌旁。袁得魚與父親並肩走著,周圍充滿著靜謐祥和的氣氛,就像自己那段完美無缺的童年……袁觀潮出事之前,每天傍晚,他們父子倆總會一起沿著家門口的鋼軌閑逛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