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楊帷幄,比袁得魚之前看到的消瘦了很多,頭上也添了不少白發,他穿著囚服,臉上還印著幾個烏青的痕跡,顯然,上了年紀的人,也逃不過在監獄被人欺淩的命運。
他們相互對視著,袁得魚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反倒是楊帷幄打破了平靜:“袁得魚,我一直很欣賞你,以你的才華,到任何地方,都不會被埋沒。”
袁得魚撓撓頭,問道:“楊總,你怎麼可以那麼平靜呢?將你送入監獄的理由不會讓你覺得委屈嗎?”
“成王敗寇。”楊帷幄歎了口氣說,“我還想在監獄裏心情平和地好好待一陣子,有想法有意義嗎?我還能越獄不成?認命,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袁得魚與他聊起了阿德:“楊總,你怎麼看阿德,他難道早就想投奔到泰達證券嗎?你又怎麼看唐子風?唐子風後來將這些材料移交到了紀檢監察部門辦公室,還直接發到了很多財經記者的郵箱,才讓你落得現在的下場……”
楊帷幄陷入沉默,這些事情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從沒有像這次這樣清晰。他當時隻預感到唐子風不會善罷甘休,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自己眼中“天經地義”的MBO,反而成了唐子風最後的撒手鐧。而阿德?不是已經失蹤了嗎?這又算是什麼命運?
他隻能認命,畢竟這個招數與他們鉗製新凱證券的韓昊是如此相似——都是利用製度漏洞犯下的罪。他有些後悔,要做惡人,就要做得徹底。
他做得還不夠。
“楊總,唐子風有什麼企圖,對海元這麼虎視眈眈?他為什麼要如此反複折磨我們,索性一下子搞死我們算了!”袁得魚激動地說。
“當你麵對一個強大的敵人,你覺得怎麼打敗對方才最過癮呢?”楊帷幄反問道。
“我是實用主義。”袁得魚撓撓頭,“我懂了,股市即江湖。”
楊帷幄看著袁得魚想了想說:“袁得魚,你那麼年輕就經曆了這些。我想,你今後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常凡在業內有很多朋友,他也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你們可以合力共同做出一番大事業。”
這句話觸動了袁得魚的痛處:“常凡他……”袁得魚含著眼淚把常凡跳樓的事告訴了楊帷幄。
楊帷幄聽完沉默了,他想起常凡剛進海元那會兒,剛剛獲得首屆全國實盤大賽亞軍,意氣風發,初出茅廬就銳氣難當。
楊帷幄又想起在事業開創之初,常凡與自己共同經曆的一些磨難。在那段時間建立起來的感情,讓楊帷幄有時候覺得,常凡比自己的孩子還親。
“常凡一直很倔強。”楊帷幄歎了一口氣。他想起以前告誡過常凡,投資就是要做自己搞得清楚的事。
“做自己搞得清楚的事”,是楊帷幄投資多年的深刻感悟。
他剛做老總那會兒,有一次去美國金融市場考察,在一個論壇上遇到了一個幹癟的小老頭。這個老頭兒穿著也十分樸素,與大街上的老頭看起來沒有什麼差別,然而,身邊的人告訴他,這個人就是美國首富——沃爾瑪超市的創始人山姆沃爾頓。楊帷幄當時馬上請教他:“請問您是如何做到那麼有錢的?”老頭平靜地說:“我隻做了一件事,做自己搞得清楚的事情。”
袁得魚停了一下,切入了正題:“其實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想問你關於帝王醫藥的事……”
“嗯,你直說便是。”楊帷幄爽快地說道。
“我爸爸叫袁觀潮,就是海元證券的創始人袁觀潮。”
“袁觀潮?”聽到這三個字,楊帷幄呆住了,半晌沒說出話來,“就是那個上海灘證券教父?”
“嗯。”袁得魚點點頭,“年前的帝王醫藥一役,你顯然是最大的受益者,我隻是想知道,你當時為什麼會那麼堅定地選擇做空,而唐子風為什麼在已經旗開得勝的情況下,倒戈海元證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