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情字豈言消,兩生不肯饒,古來多少事,隻見青台嚎。
殘陽,草廬。斷劍,濁酒,斷腸人。
風聲嗚咽,草木輕拂,一男子背倚草廬門口,獨自飲酒。神情落寞,臉上一道刀疤格外顯眼,滿臉絡腮胡須襯托出他的成熟或者說是落魄。男子年紀不大,約有二十來歲,卻一直都緊鎖眉頭,不時抽搐一兩下,借著飲酒的動作又將那哀愁壓下,裝作沒有任何痛楚。
殘照灑在地上,酒下愁腸。不經意間他碰到那柄插在地上的斷劍,一聲脆響證明它曾經是一柄絕世的好劍,男子心有觸動。停酒,用手撫摸劍身,難以想象的溫柔卻帶著猶豫,劍身泛著銀光似在回應主人的留戀。片刻他停下,不覺淚湧。
突然“吼!”一聲咆哮,斷劍被他扔出數丈靜靜躺著。斷腸人雙拳無力捶打地麵。隻因往事湧上心頭,不堪回首,口裏不停喃喃自語:“對不起,馨兒,對不起,我沒能好好守護你……”
風聲動,山穀嗚咽似與他相和,一朵五彩祥雲從天劃過。
“師父,下麵那個男人怎哭得如此傷心?”祥雲之上一個童子問師父。
“徒兒,這世間癡情兒女看不穿生死別離,一生雲裏霧裏不得真切,到頭來空空如也……”
“師父,你看那男人要自盡了!”童子不耐煩師父的說教,急切道。
男子喃喃幾聲之後,起身顫顫巍巍往山崖前走去,酒壇落地,應聲碎為數片:“馨兒,我這就來陪你!”
閉目,似得解脫,男子一笑,坦然一躍,墜下。風聲掠過耳畔,卻聽得耳邊溫柔細語:“離玉,你又何苦如此逼自己。”
聽得如此熟悉,音如黃鶯婉轉,男子一驚,睜眼:“馨兒!馨兒!”隨及墜入水裏,不得呼吸,隻覺頭腦昏沉,幾番掙紮之後,最終失了知覺。
“師父,您幫幫他吧。他看起來好可憐!”
這老頭師父有些猶豫,再三思索之後長舒一口氣,緩緩道:“獲罪於天,我本不該過問,但既然見著了也不得不幫你一把,罷了,罷了。癡兒癡兒胡不歸,迷喪本源不肯回,助爾人間此劫曆,仙府名列再相陪。喝!”施法罷,祥雲之上一老一少駕雲離去……
這片地重新歸於平靜,風如昨訴說著過去,草依舊見證著曾經。。
歲月流淌,不知過了多少年。
渝州,燕家莊。男嬰一聲啼哭打破沉寂,那是新生的象征。啼啼哭哭,裹在繈褓之中
一年後某夜,月色高懸,燈火闌珊。
一人拖著帶血的身軀,跌跌撞撞跑到莊裏,全莊人緊急集合。為首莊主正是燕孤雲他爹,名為燕天雙。
帶血的正是燕天雙的親弟弟,即是燕孤雲的二叔燕天龍。燕天龍全身帶血,手臂上血流不斷,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燕天雙趕緊招呼茶水,檢查了燕天龍的手臂,問道:“二弟,發生了何事?”
燕天龍喝過茶水,不做過多言語,隻是緊緊拉住大哥:“是他們!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們?”燕天雙言語中有些顫抖,身子微微一顫,臉上立馬陰沉下來“躲了這麼多年,想不到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他們?當下整個村子躁動,哭的,怨的,怒的,哀的都有。人群湧動,茫茫然不知所措。莊主燕天龍道:“鄉親們趕緊逃命去罷,這裏由我們來殿後,快!”
人群四散奔逃,攜妻執子帶著身家趕緊逃命,轉眼間就隻剩下燕家人在這地兒上。
燕天雙叫過三弟燕天虎:“三弟,帶上大家,趕緊離開!”
燕天虎極不情願,爭執道:“大哥,咱們燕家人誓死不退縮!我要留下來和你一同奮戰。”
坐在一旁的燕天龍喝到:“三弟!這不是耍性子的時候,我們既然是人就注定無法對付他們,我和玄黃殿掌門玄英仙人還有些交情,你去求助於他。至少求他出手保住我們燕家一脈。”
聽聞如此,一幹女流都哭哭啼啼,燕天雙之妻韓紫瑩卻並無懼色:“夫君,你安心去罷,我會好好養育雲兒,等你回來。”
燕天雙一笑:“不用等我了,好好照顧雲兒!走!”轟走眾人,韓紫瑩轉身離去,兩行清淚忍不住墜下。
夜色濃,烏雲起,寒風動,除卻風流便無聲。
燕天雙、燕天龍和十幾個家丁各執刀劍,立在門口,靜待災難到來。大院後門之外,十幾號人漸行漸遠,不少女人回頭凝望半山腰上的燕家大院,此刻早不是燈火通明的歡娛時光,而是淒沉暗淡的離別之時。生離死別最痛苦處莫過於此,香淚連連澆不盡夫妻情誼。
突然燕天龍之妻趙凝停下轉身痛哭,邁步欲回。韓紫瑩見此,大喝一聲:“站住!二嫂子,咱們隻管逃命,別想其他的。”
趙凝取手帕拭去淚:“大嫂,我家天龍已經傷成那樣,大哥卻要攆我們去逃命放他不管。這豈不是讓他屍骨無存,更可憐都沒個人給他收屍。想我和他夫妻一場,到頭來卻生死兩地,永世不得相見。若如此,奴家寧願和他死在一堆!”
韓紫瑩神色冷冷,一絲猶豫,低語道:“你就這麼想死?別負了男人的好意!”
三弟燕天虎見得二位嫂嫂爭執出來和解:“兩位嫂嫂,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此刻在燕天虎背上三歲的燕孤雲啼哭起來,一時間三人都沒有言語,停了下來,隻有這哭聲在盤旋。
韓紫瑩微微一愣,伸手撫摸小家夥的臉蛋,小家夥竟然破涕為笑。韓紫瑩一笑,眼角劃過淚花,更進一步,輕吻小家夥額頭:“雲兒,請原諒爹娘。”言畢,見她取下鳳尾金簪放在燕孤雲小手之中,束發,脫去長裙,卻是一身素袍,背著一口三尺劍。